如此长时间,高强度,完美无缺的治疗,竟然在最关键的巩固结点上被忽如其来的外界打击敲得粉碎。
戚朵看着他,又笑了笑。如果此前她的笑容像蓝紫色雏菊在微风里开放,那么这个笑容就是它们又合上了花瓣:“你不爱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给了我一种爱的感觉。但,那不是真的。”
如果说刚才是失望,那么此刻,连湛甚至感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丝尴尬和挫败。但他立刻冷静下来,默然分析戚朵此刻的心理状态。
戚朵却缓缓将头靠在了他肩上,手则捂在自己胸口,轻柔道:“不真也没关系。你那样努力让我感受爱的感觉,我想告诉你,那感觉很好。只要想到那感觉,就觉得这里没那么空了。”
连湛继续沉默。他低下头,戚朵乌黑厚密的头发散了他一肩膀,额角碎发掩映下,似有极薄的一线泪痕在睫毛根部。
她睡着了。
连湛坐着,过了一会,他将她抱到小卧室床上,替她脱掉冲锋衣,把能找到的被子都给她压上,然后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有点想抽烟,却想起青春叛逆期用抽烟“胜过”老头子后,他就再没碰过烟了。
从在早间新闻里看到长乐殡仪馆恶性杀人事件的简短新闻,他就开始在脑中为戚朵构思新的治疗计划。接待病人的时候,匆匆吃饭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开车的时候,构建与市公安局的人际关系网以备不时之需的时候,他的脑子没有一刻休息。
最终删掉四个方案,留下两个。带戚朵打靶,就是plana第一步:高强度倾诉,泄愤。
直到戚朵方才拆穿所有计划的根基——移情疗法,他才觉出累了。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叫停大脑的一切高速运转,迅速休息。
他歪在沙发上睡着。
他睡得不沉,仿佛在夜的最深处,有什么滚烫的,柔软的,在他唇上停了一下。
他从那黑暗深处泅泳上来,吸一口气睁开眼。
五点钟。天还没亮。
但戚朵的床空了。
时间退回一小时前。
戚朵像被上了发条一样警醒过来。她在黑暗里睁了一会眼睛,轻轻起身,摸黑准确地拿到现金,□□,身份证,换洗衣物,把它们都放进一只大双肩包里。
她背着包猫一样走出卧室,此时连湛正靠在沙发里,均匀地呼吸。
戚朵忽然想到昨晚那一幕,他的背影,被厨房灯碰乱了的头发。
她轻轻走过去,弯下腰,双手压住垂落的长发,伸长脖子,微微噘嘴在他唇上一吻。
背后的双肩包颇沉,压得她重心不稳,向前一倾,加重了那吻。
别人的嘴唇。
他的嘴唇。
像所有烟花轰然绽放,不,像毒酒霎时从唇间往喉咙,往心里流淌,烧辣辣一路滚下去,牵扯出心脏的剧痛。
戚朵捂住胸口,隔着厚厚的棉衣仍能感受到那呼之欲出的跃动。“这次是真的了。”她喃喃说。“远行之人,怎能没有心呢。”
赶到机场时,天已蒙蒙亮。这是个晦暗的冬日清晨,连湛立在机场大厅的人群中四处悬望,希望能发现戚朵的身影。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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