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渺只是冷冷看着他。
那张凌立马行至花轿那处抱他的新娘进门。掀开轿帘,他见自己的娘子端坐轿内,长长出了口气,一把抱了她出来。下了轿子,令他颇感意外的是,新娘没有顺势挽住他的脖子,而手臂就那样,垂着。
路边众人的神色已像凝住了一般,就连管家和大哥也白了脸色,满目惊恐。
新郎望着众人,忽然觉得脖颈僵硬,面前事物似在摇摆。他已是抖得筛糠了。
坠着盖头的玉币压在胸口几乎没有起伏。那新嫁娘向下垂了脑袋,手臂无力地耷拉着,任谁看着,也全然不像活人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该不会是冥婚吧!”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有如一勺凉水扬进了热油锅一般,瞬间炸乱。
新郎只觉怀中似有千斤重,一下子瘫坐在地,新娘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躺在他怀里。盖头上绣的飞舞金凤刺得他双目灼痛,
他下意识地颤抖着撩开了厚重的盖头。
大片血色。
只见他那还没过门的娘子,双目半睁只余满是血丝的眼白。此时她口中血如泉涌,下颌脖子上满是尚未干涸的大片血迹,脸上血路蜿蜒,鲜艳更甚朱唇。青白难掩的脸上匀着嫩粉的胭脂,鲜红花钿刺眼,正午艳阳打下,一如白日鬼魅。
“死人!”
新郎一声惊呼已经破了音,围观众人慌忙四散。这见了血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然而周围一片大乱之时,那素白身影已是站在二人面前。他的眼神扫了一下二人身后,利落蹲下身去,修长手指捏了新娘的雪白脖颈,圆润指端微微陷进皮肉里。
张凌惨白的脸上满是汗水,他瞪着陆风渺,脸上五官扭曲作一团:“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声音嘶吼。
“大夫。”陆风渺语气漠然,眉头微蹙。他盯着新娘的反应,一双眸子,璀璨更甚繁星。
他捏了颈部动脉后又去切手腕寸口:“把她放平了。”
而那红衣少女此时却在一旁抱着臂看陆风渺忙碌,眼角满是笑意——他似乎看到自己了。
方才陆风渺摸她颈脉尚在,尺中甚乱,脉洪大无力,且弦数。想来因七情内伤,久郁伤肝,肝火上犯胃络,以致吐血。
这姑娘,多半是不愿意嫁吧,心情悲痛至极,以至上了花轿便突然病发,恐怕已无恋世之心,唯愿速死。是以左右丫鬟竟一人不知。
小小年纪总是轻断生死。
风渺行了针保她心脉,周围已经乱作一锅粥:满是哭喊声、吵闹声、责骂声。他只是正色看着那新娘,拿来盖头将口下大片血迹稍稍擦去了些,折了一道盖在新娘眼上。
抹开的血色迅速黯淡,陆风渺悬着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血已经止住了。
“这是在路上犯了病,要是死在我府上,反倒是我的不是。”通判气血上头,一时口不择言。
“老爷,消消气。”管家一旁劝解。
“我消什么气,真是晦气,明天一早,赶紧送走。”通判一脸嫌恶,狠狠啐道,“李更。”
人人皆道女子出嫁是一生最美的时候,凤冠霞帔,艳若桃花。
而此时,这新娘还躺在长街上,青白的脸上满是血痂,口大张着抽搐似的喘息,盖头掩住半脸凌乱,却仍是极为骇人的样子。
新郎刚刚已经连滚带爬躲了老远,此时双目呆滞,鼻涕流到了嘴里竟也不知。
一如陆风渺刚刚所言,只怕你们的喜事转眼成了丧事。
本来这新嫁娘的确是要死了。
生死簿子上,李芸十六岁那年,甲戌年己巳月丙申日午时,吐血暴毙而亡。
命簿也是记载迎娶到夫家,拜堂行礼无恙,新娘独自端坐新房。那新郎还没来得及招待好宾客,酒意微醺,便急急忙忙想去见他的小娘子。轻推门扉,他见新娘和衣垂腿躺在喜床上,像是累极。他一时色心大起,也不撩盖头径直去趴在新娘身上亲吻新娘的唇,却只觉得腥咸滑腻异常,又伸了舌头去启牙关,牙关紧锁,伴随着一种浊气,引得他哇地吐了新娘一身一脸。他猛然掀开盖头,新娘面如死灰,口下嘴里皆是半干血块,两眼翻白,尸身已经要发僵了。
纵是黄道吉日,满目张灯结彩,喜字成双,只身行在黄泉路上也都化作了前世飘渺。
命本如此罢了。
可是司命星君未曾算到,前种善因,今得善果。
曾伏在幼年李芸怀里养伤的花色狸猫不想是只遇劫的狸猫妖,为报此恩,狸猫妖送了李芸一道机缘。
所谓机缘,便是一缕生机而已。
此番狸猫妖精念她出嫁无母亲姊妹相送,便化作了老妈子与她絮絮了良多冗事,希望她能窥得些夫妻、婆媳相处之道。又不慎弄乱了新娘发髻,无奈只得重新梳理。
如此一来,足足耽搁了一个时辰。
狸猫变的老妈子被轰了出去,却是满脸笑意。人人都道她是来邀情面的,唾弃这妇人脸皮实在太厚。
饶着娶亲的新郎等得再着急,也是没有办法。
看似添乱,实则是狸猫知她阳寿将近,打算拖些时辰,兴许能生出几分变数。
拖的这一个时辰,本是救不了命的。况且逆天改命是要受天罚的,狸猫修行几百载实在没这个胆量。
她误了拜堂的时辰,以至李芸还没到洞房,便于轿内病发了。俗话讲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鬼差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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