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内宅告诉杨萱,“萧大哥跟先生打起来了。”
杨萱大吃一惊,提起裙角往外跑,才走出院门,就见萧砺大步走过来。
杨萱奇道:“不是跟先生打起来了吗?”
“他讹诈我,”萧砺目中流露出丝丝笑意,将手里纸笺递给杨萱,“让他写了聘书。”
聘书就是定亲文书,上面写着两人生辰八字,男方交给女方家里供起来以验吉凶。
杨萱接过看一看,弯起眉眼,“我这就摆香案。”
萧砺道:“之前合过八字,都说是极相合的,不用供奉,你收着就成。”
“这是有讲究的,”杨萱笑道:“咱们已经略去许多礼数,这个不过是供奉三天,只当是禀报祖宗一声。”
萧砺抿紧嘴唇不再相劝。
杨萱在厅堂的正北方位架起供桌,摆上香炉并四碟瓜果,再恭恭敬敬地将聘书放在供桌上,上了三炷香,跪下拜了三拜,低声念道:“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女杨萱愿与萧砺结成夫妻,愿列祖列宗成全。”
萧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举动,悄悄攥紧了拳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萧砺誓要娶杨萱为妻,你们成全也罢,不成全也罢,这亲事我结定了。”
他是去合过两人八字,可先后找过三位高僧,又去净虚观请道静法师参合,都说杨萱从八字来看是已死之人,不可为婚……
☆、第 148 章
已死之人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杨萱是鬼?
真是无稽之谈!
都说鬼见不得阳气,没有影子,可杨萱经常正午时分站在院子里, 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
月上中天时, 他们一道在院子里溜达, 他的影子长, 她的影子短,时而分开时而汇在一处。
而且他抱过杨萱,她的身体温热馨香,总是有股茉莉花的清香;他也亲吻过她, 她的唇水嫩柔软, 夏天会有西瓜的甘甜, 前阵子院中桂花树开了花, 她忙着腌制桂花, 唇上便沾的甜腻。
这样的杨萱怎可能是鬼?
萧砺不信这个邪,心底却隐约有些打突。
夜里两人照旧凑在炕桌前,杨萱给文竹的儿子做棉袄,萧砺则一张张往纸笺上盖印章。
从中秋节前,这套孝亲纸笺便卖得非常火热, 尤其大红跟浅绿两色, 因为少而越发珍贵,甚至有人捧着银子求到张永旭头上。
张永旭人小,心眼却够用。
铺子里有罗掌柜坐镇,还有元老钱多, 哪个说话都比自己这个小学徒管用。
为什么不求那两人,偏偏求到自己头上?
还不是觉得他年纪小,容易被哄骗?
张永旭毫不犹豫地回绝了,却私下里请教钱多,“……纸笺卖得火,东家怎么不多备点儿,每天才卖一百张,不到一刻钟就卖完了,而且价格翻两倍也有人买。”
钱多笑着告诉他缘由,“价钱定得低是因为东家不图利,只求宣扬圣上爱民之心,至于每天一百张,则是为了铺子的利益。这样可以勾着客人多跑两趟,一是顺便卖别的货品,二来让别人看着热闹。做生意不怕热闹,只怕冷清,要是门口没几个人光顾,铺子差不多也要关门了。”
张永旭恍然大悟,趁机把以前疑惑多日的地方问钱多,钱多毫不藏私,将其中关窍一一解说明白。
张永旭一下子开了窍,接待客人时,话就能说到点子上,不再像先前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斧子。
前几天杨萱去查账,钱多好一个夸赞张永旭,说再有两个月,张永旭就可以独当一面游刃有余了。
等盖好印章,再逐一将纸笺摞整齐,已接近二更天。
萧砺便催着杨萱去睡,他自己把炕桌收拾了,就歇在大炕上。
杨萱重新给他缝了被褥,都是用新弹好的棉花,褥子絮得厚,躺上去松软舒适,被子用雪青色绸布当被面,缝了灰蓝色被头,雅致大方。
枕头也是新做的,以洗过又干透了的荞麦皮做芯,里面塞只小小的香囊,梦里都带着一股清甜。
仿佛杨萱就在他身边。
正值月末,月亮尚不见踪影,星星倒繁盛,挂在墨蓝的天际,一闪一闪兀自亮着。
秋风有些紧,拍打着窗棂,桂花树的枝桠透过绡纱在墙上映出斑驳陆离的影子。
萧砺心头一动,披着外衫悄悄下了炕。
供桌上烛光摇曳,聘书被风吹动,忽然朝着蜡烛飞过去,萧砺眼疾手快,“嗖”地蹿过去把聘书捏在手里。
烛光“啪”爆了个烛花,旋即恢复了平静。
萧砺将聘书重新摆上去,烛光紧接着又跳跃起来,飘飘忽忽的,极为诡异。
他走到门口,见门关得严实,虽有风从门缝钻进来,可根本吹不到供桌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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