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生疏之感,在阿玄被带入后寝,见到那个妇人的第一眼起,就消失了。
病榻上卧着一个女人,尽管病了很久,容颜憔悴,瘦的也皮包骨头,但阿玄依然能够在她的面容上依稀看到几分自己的影子。
她非常虚弱,阿玄入内的时候,她睡着了,一动不动。
跃走到息后的病榻之侧,正要轻声唤醒她,阿玄向他摆了摆手,坐到了床榻之侧,轻轻握住了她的那只手枯的手背可见青筋的手。
她的指很凉,阿玄温暖的皮肤和她贴在了一起,她仿佛立刻有所感应,眼皮动了几下,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到阿玄的脸上。
一开始,息后的目光是茫然而虚散的,似乎并没有聚焦的所在,但很快,她仿佛开始清醒了,目光望着阿玄,一动不动。
忽然,她的目光变得清明了起来,瞬间便溢出光彩,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声音,却说不出话,又动了动身体,想撑着坐起来。
阿玄扶住了她的肩膀,扶她慢慢地躺了回去。
“母亲,我回了,往后你可呼我为玄。”
阿玄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面带微笑,轻声地对她说道。
息后双眸一眨不眨,定定地望着阿玄,渐渐地,原本干枯的眼眶之中,泪光闪现。
“玄……我的女儿……”
她喃喃地低语了一声,唇角露出笑容,一颗眼泪顺着眼角,倏然滚落了下来,随即反握住了阿玄的手,紧紧地握住,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个松手,一个眨眼,她牵肠挂肚了十七年,好不容易回来的女儿就会从她的面前再度消失。
“玄……玄……多好听的名字啊……我的女儿,生的真美……”
她喃喃地念着阿玄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含笑看着她,眼泪却汹涌而下。
阿玄凝视着面前的这个妇人,胸腔深处的某一个柔软角落里,慢慢地涌出一种欢喜又酸楚的情感。
她想起僰父,想起隗母,想起从前经历过的种种生离和死别,当面前这位思女心切的母亲用她枯瘦的手怜爱地轻抚她如花朵般娇美的面颊之时,她将脸靠了过去。
“母亲……”
阿玄再次轻唤了她一声,眼眶也随之湿润了。
跃在旁,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王姊和母后,春已泪流满面,拭泪来到床边,笑道:“王姬归来,王后身体想必也能康复,此极大的喜事,莫再流泪。”
阿玄为息后擦去泪痕,柔声道:“母亲宽心,女儿往后会服侍在旁,母亲身体一定能康复如初。”
……
息后缠绵病榻,起源还是心病,如今王姬寻了回来,心事一去,精神便好了不少,吃了阿玄为她诊病后所开的药,握着阿玄的手,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跃出城,来到周王已经居留了半个月之久的祭场,向他禀告王姬之事。
据巫司言,求雨已至紧要关头,周王不敢离开,恐前功尽弃,便命跃先回,称求得甘霖,他再回宫。
阿玄一直陪侍在息后身边。直到天黑,息后服药后沉沉睡去,她才回到春为她准备好的寝殿里。
白日阿玄入后宫的时候,看到后殿不少边边角角都露出了破败的迹象,但她住的这间寝殿,或许周王之前特意命人重新修缮过,内里光鲜亮丽,锦榻宝帐,玉几香炉,无一不显精美。
阿玄沐浴过后,屏退侍女,上榻睡觉。
这一路上,她所乘的马车虽也算舒适,但毕竟长途行路,接连将近一个月,有时夜晚宿在了馆舍,做梦却都还是在马车里颠簸,今日终于抵达,此刻夜也深了,难免感到疲劳。
半夜,阿玄朦朦胧胧之时,被远处天边的一阵闷雷之声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侧耳细听。
片刻之后,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一张细密的网从天而降,由远及近,罩在了庭院花木的枝叶之上,接着,又落在了阿玄头顶的瓦片之上。
阿玄披衣下床,来到窗牖侧旁,打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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