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的街狗。
「为何赶考?」
「……啊?」回神才见是萧老台丞。老人不知何时坐到他身畔,同桌余人都
凑到迟凤钧那厢,列席的朝廷大员在陛下离开不久也散得七七八八,这桌设在入
口转角的逼仄边上,人少菜多,陈弘范是钻来避人视线的。
一名仆役抱来老台丞的大氅,萧谏纸以目光示意,让搁在凳上,看来是临走
前才发现躲到这儿来的自己。陈弘范忽感悲凉,鼻头一酸,差点没忍住眼眶湿热。
老人又问一次,这回陈弘范总算听清。
「回……回台丞,读书是为经世济民——」
「那你读几辈子也干不了。」萧谏纸冷笑:「我问的是赶考。」
陈弘范会过意来。恁你读多少书都没法经世济民,读书只能做学问,混得不
行就替人写写春联状纸。只有一种人才有机会经世济民。
「为……为做官。」他红着脸嚅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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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谏纸点了点头。桌上酒盏都被取走了,碗筷连菜肴倒没怎么用过,老人翻
起两只倒扣新碗,取手巾拭净,举起右手食中二指一招,远处伺候的仆役赶紧拿
酒过来。萧谏纸满满斟了两碗,动作慢而审慎,带着主持祭礼似的肃穆庄严。
陈弘范呆呆瞧着,完全搞不清状况。
「你现下已经是了。」萧谏纸举碗,冲他碗缘一碰,仰头饮尽,倒转以示,
才抱着大氅起身,踽踽行出琼林苑,背影孤绝,无人同列。
「……好自为之。」
后来的事陈弘范不记得了,甚至想不起喝了那碗酒没。回到落脚的客栈之前,
他一路嚎啕大哭,沿途不时有人推窗诟骂,惹得犬吠频频,新科的状元爷丝毫不
理会,尽吐胸中积郁。
在陈弘范心中,始终抱着这个「做好官」的念头,知道自己是被期许的,不
是撞了好运的街边狗。他尽量使自己所为不致偏离太远,身段永远能更柔软些;
百姓不需要铮铮铁骨的清官大老爷,他们要的是刑名公正,罪罚相称,有时正义
可以来得迟一些,但不会永远盼不到。
萧谏纸是抱持着何等心思,将阿挛姑娘和那纸清册交给他,陈弘范既猜不了,
也不想猜。安置好阿挛姑娘后,东海陆续传来消息:慕容柔押了迟凤钧,萧谏纸
据说是姑射一党,灭了自家副手的口……不出数月间,两位故人俱入风暴,眼看
是个你死我活的局。
但迟凤钧的桉卷明指萧老台丞是黑手,萧谏纸的清册里却无迟凤钧之名,最
终决定了陈弘范的取舍。
镇东将军虽予人「眼底难容颗粒」的酷吏印象,行事却意外地谨慎,平日里
欺压抚司大人是一回事,拿人下狱则又是另外一回事。此举几已等同论罪,也说
明了迟凤钧欲嫁祸萧谏纸的急切。
梁子同本就在萧谏纸的清册上,琉璃佛子则来自迟凤钧的名单,陈弘范将二
者列上,正是为了让中书大人删除——没能让有司斧正的桉卷,不是一份合格的
好桉卷,尚书大人深谙此道。
这份桉卷就算送入刑部,也不会成为定本。真正的意义,在于主导朝廷查桉、
乃至大审的方向。任逐桑沉吟片刻,似接受了陈弘范的说法,无意追究他隐瞒伪
本一事,徐徐开口:
「僧果昧留下。闯出忒大祸事,还闹出人命,不能循名责实,难以善了,这
都没算流民围山的荒唐事。现场多少平望闻人,全是目证,不能失了朝廷公信。」
「是。」这代表中书大人也无劝服娘娘的把握。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那僧人果昧男生女相,美得妖异,长年为贵族大户的女眷讲经,偶有传言,
只是佛子势盛,谁敢计较?任逐桑对娘娘的贞节极有信心,但从果昧口中拷掠出
来的秘辛,肯定让许多人坐立难安。体面一向是有力的筹码,不下于钱财权势。
「梁子同没胆子作乱,下鸿鹄改列迟凤钧,我以为更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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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弘范毫不意外,恭敬称是,心底忍不住叹息。他本不希望萧老台丞以疑犯
的身份接受调查,但恩相将迟凤钧改列「下鸿鹄」处,「古木鸢」要写何人,再
问就笨了。
接下来任逐桑所说,却更令他惊心动魄。
「……考虑到妖金始现的时间点,除了那几名江湖人之外,下鸿鹄一条
须再增列几个名字,分别是白日流影城城主独孤天威,太医致仕的程虎翼,以及
流影城二总管横疏影。」
「独……您是指昭信侯?」
「连闾阳侯、井芗县伯都列上了,怎列不得一等侯?」熟悉的似笑非笑之色
又在雅士面上出现,任逐桑轻抚着纸页,口吻一派轻松。「我以为是他底下人做
的,昭信侯应不知情。不稍微给点压力,侯爷定包庇到底,此乃敲山震虎也。」
这种事……能拿来敲山震虎么?这说的可是谋反啊!
话虽如此,陈弘范不敢违拗,取来笔砚,于「下鸿鹄」侧补上三人姓字。
任逐桑点了点头。「岳、何二獠俱是江湖中人,且一死一逃,列入首谋,未
免马虎,有草草了事之嫌。如你所言,峒州知州房书府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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