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宛甯的葬礼上,我见到了很多年都未曾见过的孟古青,她不受福临所喜,入宫没多久便被福临贬为静妃,一直住在冷落的侧宫之中。
她穿着净白色的素纱外套,神色哀恸地站在离我不远处,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我走到她身侧,低低地叫她了一声“孟古青”。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倦色,望着我片刻,错愕道:“东……东莪,你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这很多年了,我们都没见过面。”我回道。
多年之后再次相遇,我们之间的问候却出奇的平淡。
孟古青望着我道:“东莪,我听说……你在外头成亲了?”
我点头,回道:“是,你应该都听说了,我的丈夫是朱家的太子。”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是都听说了,凭着你当年的性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倒是也不惊讶的。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你这性格可是没有多少变化。”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慢慢地黯然了下去,道:“倒是我,变了不少了,困在这宫里头,不像在咱科尔沁那般自由了,皇上也不喜欢我,这些年,我娇气的性子倒是变得安静了下来。”
我伸出手,蓦地握住了她的双手,道:“孟古青,我知道,这些年,你也委屈。”相比于宛甯,孟古青想必在宫中的路更不好走,那时明媚如烈阳的她,多年阔别再见,却变得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她摇摇头,又望了望宛甯的棺椁,低低说道:“皇贵妃走了,我心里头也真是难过的,她在的时候,时常会来侧宫里看我,我若是稍有些身体不适,她都上着心呢。却不曾料想,这病一来,她便走得这么快。”
福临封锁了宛甯自尽的消息,宫中其他人皆以为她是病逝而去的。
我望了望外头,夏末的烦躁缱绻在空气里,荣华奢腴的宫苑叠层错落,而这宫中的女子们,似是被这红墙黄瓦,都圈住了一生。
我与几位福临的女眷替宛甯守了一夜,而福临则一直坐在上侧,双眼无神而空洞,两只手搭在扶椅的把手上,整个人颓靡而无力。宛甯的离去,像是将他的身体完全地掏空了一般。
天将亮的时候,皇太后一行人才至,我们众人忙起身向皇太后行礼,福临却仍只是瘫坐在扶椅上,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澜。
皇太后也顾不得我们跪着的众人,朝着福临喊了一声:“皇上!”
福临置若罔闻一般,丝毫没有任何动静。
皇太后走上前,走到了福临的面前,伸出手,帮他的乱发整理了一番,又叫了一声:“皇上!”
福临仍旧没有什么反应,眼神痴痴地望着宛甯的棺椁。
皇太后用力地拽了一把福临,怒言道:“你现在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皇贵妃是走了,可是这个国,还是要你来治理的!”
福临忽的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望了望皇太后道:“这个国?要我来治?”福临特意加重了“我”的自称,似乎话中有话,想要表达给皇太后听。
“你是大清国的皇帝,这国当然是你来治!”皇太后气急说道。
福临甩开皇太后的手,冷言道:“我又不是皇帝,我治什么国家?皇额娘,这国是你的!”
皇太后听罢福临所言,错愕道:“皇上,你这是怎么了?!”
福临只是冷漠地笑笑,神色里却依旧带着悲怆,起身道:“这皇帝,谁爱当便让谁当去,即使当了,怕也是皇额娘你的棋子……这么多年了,我也厌倦了。”
说罢,他缓缓地走下台阶,走到宛甯的棺椁前,整个人颓靡地靠在了棺椁边上,嘴里接着呢喃道:“若这世间真有轮回,我再也不想生在天家,也再也不想遇上董鄂宛甯。”
生在爱新觉罗家,遇上董鄂宛甯,在此刻的福临看来,是他一生悲剧的所在。
而就在当夜,福临寻来宫外灵云寺印溪和尚,在承乾殿中选择剃度出家。
皇太后与女眷们赶到之时,福临的剃度仪式已经结束了,他光着头,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亚麻布衣,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赤红色的蒲团上。
听我们众人前来,福临才缓缓睁开眼,起身对一侧的印溪和尚道:“印溪师傅,时辰到了吗?行痴该与你一道出宫了。”
印溪和尚见皇太后也来了,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一侧不做回答。
皇太后见状气急地上前一把拽掉福临手中的佛串,用力地砸在地上,佛串段落,棕黄色的佛珠散落一地,福临抬起眼,道:“施主何必如此气急?”
皇太后伸出手,朝着福临狠狠地甩了一巴掌,道:“你今日是不是疯了?”
福临淡然笑道:“施主哪里看出贫僧疯了?贫僧倒是觉得施主有些可笑了,不过也是,红尘万丈,施主你终究看不破。”
皇太后想要再打他一巴掌,忙被苏默尔姑姑拦了下来,劝道:“太后娘娘,这样不可,皇上只是受了皇贵妃离世的刺激,这一时半会想不开而已,等过了这阵,我们再劝也为时不晚。”
福临听到这么说,道:“都晚了,贫僧心意已定,你们就不要来劝了。”说罢,回过头对身侧的印溪和尚说道:“师傅,动身吧。”
皇太后怒意道:“谁敢走!”
然而话音刚落,承乾宫外的护卫军忽的都拔了剑,指着宫内众人,是福临下的最后命令,这些护卫军,也是护送他离开紫禁城的最后筹码。
福临望着盛怒之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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