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尼哥哥和我站在乾清宫的高阶之下,我有着瞬时的惶然,似是这段时日以来都只是一场梦境,而我从未离开过紫禁城。
我把匕首藏在袖口里,我知道,只要倒是皇太后不答应,我即刻便会在她面前亮出匕首以抵抗。
乾清宫外的高阶宽长而绵延,一步一步,我走得分外小心谨慎,似是生怕走错一步,都会落入不可回头的境遇。
来迎接我们的是皇太后身边的苏默尔姑姑,她一见到是我,便马上上前劝阻道:“格格,太后娘娘有命,你今日不可见她。”
我没有应她,只是自顾自地往里走,她见我不回应,也顾不得礼仪,上前一把拉住我,道:“格格,恕奴婢无理。”
我用力甩脱她,道:“苏默尔姑姑,我也无理了,今日太后娘娘我是必须要见的。”说罢,我也顾不得她在身后的劝阻,和多尼哥哥直径奔入了乾清宫。
在我们进去之前,乾清宫内只有三人,皇太后,福临,和宛甯。
是宛甯先看到我们的,她回头错愕地望向我,不可置信地轻声叫了一声“东莪”。
我们都已然褪去了少女时代的青涩,时光在她与我的脸上留下了清楚的印记。
我向她点头示意,没有多言语,转过头又向着皇太后与福临请安。皇太后见到我,神色略带不满,对我言道:“是谁让你进来的!”
我直言不讳回道:“太后娘娘,你也知道,今日我为何而来。东莪是来求你的,不要伤害萧赫。”
皇太后冷笑一声,道:“东莪,萧赫是何人,你不会不知道,他是明朝的皇太子,我们不得不除,你也已长成如今的年岁,该懂得的其中利弊!这个明朝太子,必须除之以绝后患!”
我一步一步走上前,走到他们三人的台阶下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猛烈地撞击在乾清宫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没有抬起头,望着地面上流出的鲜血,决绝地说道:“太后娘娘,皇上,这是东莪最后一次求你们,若你们不成全,东莪便以死相抵,求你们放过萧赫一命。”
皇太后见地上有血,紧张地走下来,想要扶我起来,我迅速起身,向后连退数步,血水汩汩地从我额边渗出,我也已不管不顾,拿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抵在胸口处,对着皇太后道:“太后娘娘,东莪说的出,便做得到,你今日不想永远失去东莪,不想百年之后无颜面对我阿玛的话,就请你答应东莪所求,放过萧赫,东莪感激不尽。但你要是执意不答应,那东莪今日也只能在这乾清宫里与你诀别!”
“东莪,住手!”皇太后紧张地说道,她小心地向我走上一步,道:“性命不是儿戏,你先把匕首放下。”
皇太后话音刚落,福临在上头冷言道:“母后何必惊慌,这小丫头一惯任性,今天也不过是在吓唬你罢!”
我听到福临这么说,便用匕首刺进了胸口一小寸,霎时鲜血如注,染红了我的衣襟。宛甯见势,忙在福临面前跪了下来,道:“皇上,还请你答应东莪所请。”
福临侧过身想要扶起宛甯,宛甯却执意不肯起来,带着哭腔道:“皇上,东莪所求便是臣妾所求,东莪所伤便是臣妾所伤,东莪之苦便是臣妾之苦,皇上,念在我们的四阿哥早逝的份上,还请您答应东莪之请,放过明朝皇太子一命,为我们早去的孩子造下福分。”
宛甯的一番话似是动摇了福临,他回过头望向我,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回了金銮座上,整个人显得低落而颓败,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神情痛苦地叹言道:“为我们的孩子造下福分?可是他不会回来了!还造什么福分!”
宛甯见福临的态度松动,跪着前行到他身侧道:“那么,请皇上为臣妾造福分,臣妾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自知已是时日无多。放了明朝的皇太子,就当是为臣妾造下福分,好让臣妾多陪着皇上。”
福临的手轻轻地拂过宛甯的眼旁,久久地望着她不言语。
过了许久,福临才疲惫地说道:“今日之事,改日再议,东莪你先回去。”
他见我丝毫不动,又叹道:“你放心,萧赫的命,朕自会留着。”
听到他这么说,我这才放下匕首,却奈何似是因为胸口流血过多,我的视线愈来愈模糊,乾清宫内的一切,在我看来,都像是梦中的镜花水月,似真又似幻。
而到最后,连多尼哥哥在我身畔的叫唤声,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如同身处群峦之中,隔着遥远的山峦叠嶂,方能听到的声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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