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进城的三人为一男二女,他们似普通过客般穿过幽州主轴蟠龙道,自北门而出,一路追随段平生,踏上了前往万碑山的道路。
此时,段平生正策马而行,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缓缓行进于官道之上,丝毫没有察觉队伍末尾,混入三道身影。
他望着辽阔天空下的苍茫原野,心中感慨万千,上一次看到这般情景,还是他亲自领兵征伐北方蛮夷,扫除后顾之忧。彼时阴雨连绵,道路泥泞,哪怕是纪律严明的武王铁军都步履维艰,而现在大旱三年,道路因曝晒龟裂,就连普通百姓也可安稳前行。
“不知我当年修建的驿站还剩几座?”
视线顺着道路延伸至远处,段平生心中怅然一叹,接着扭头询问向身旁马车中的人:“得意先生,你准备何时赶往夫子本院?”
纵然是赶路间歇,徐得意都不忘教授小凳子品读圣贤书,他头也不抬的说道:“三日之后。”
段平生轻轻点头,再度问道:“那先生可有把握?”
徐得意答非所问:“我与夫子坐而论字,不是简单的意气相争,更非争名逐利,盖因那一字牵动大唐国运,关系天下学子的立足之本。”
“那先生可否为本王解惑?”
段平生有些好奇,他听说过一字之争,却不知到底为何字,徐得意出现后,他甚至又翻看了一遍圣贤书,满篇皆是至理名言,不存争议之处,不知这位徐家得意,从哪里看到了不妥。
徐得意目光深邃:“此字不在书中,如若你有机缘,方可相见。”
不在书中?
段平生眉头一挑,徐得意能成为那位前辈的送信之人,必然因其眼界高远,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存在。不再追根究底继续询问,他扯过马头来到队伍中部,有两块通体鲜红的英烈碑正矗立在拖车之上。
一块乃江东老卒吴志宝,另一块便是惨死狱中的南疆老将。
两人遗骸尽数融入英烈碑身之中,远远望去,仿佛能够从红光之中见到涌动血气,越是靠近便越是能感受到肃杀疆场的寂寥气息。
吴黑塔身着孝服站一旁,黄沙刀君师徒竟然也跟了过来。
看样子,沙莫笑对于吴黑塔不是一般的满意,只是那黄炎的神情有些奇特,不再满面阴沉,而是静静跟随在黄沙刀君的身旁,还心平气和的时不时与吴黑塔说些什么。
段平生没有多做在意,叮嘱了几声吴黑塔,便又向队伍的后方赶去,在那里跟从着众多幽州百姓,虽然王府提前准备了一些马车,却远远无法容纳所有祭奠之人,别无他法,只能让老弱妇孺坐进马车,减慢前行速度,让步行青壮得以不被甩下。
夫子书院的马车便在这里,正捧着一本书读的头昏脑涨的张煜,听闻有马蹄响起,立时来了精神,他掀开车帘,看到段平生的样子,正思索着如何出言,便见对方毫无停顿的赶向马车后方,仿佛眼中完全没有自己的存在!
张煜隐隐动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强忍怒气放下车帘,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继续翻看手中书籍。
闭目凝思的求之先生忽而说道:“你若能一声不吭走到万碑山下,老朽便可给你一个良评!”
闻言,张煜眼神一亮,老儒士的评价对自己能否继承夫子衣钵至关重要,他此行不就是为了博得一个好评价而来的吗?张煜二话不说跳下马车,帮着车夫牵马而行,胸中涌起豪情万千,昔年先祖周游中原证得无上大道,而我脚下不过片刻行程,有何困难?
张煜满怀壮志,旋即听到身后有勒马之声,接着段平生的嗓音响了起来:“老人家,为何不坐上马车啊?”
他扭头回望,看到段平生站在一个满头灰发的老头身边,温声说道,那样子要多亲民有多亲民。张煜心中不屑,体恤民情的样子倒是像模像样,可是别忘了,你的头衔已经不是执掌幽州的武王殿下了。
那老头咧着只剩几颗残牙的嘴巴,指了指自己的断臂:“五年前,我的胳膊就是在这条道上丢的,现在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回来。”
段平生默然,张煜则撇了撇嘴,他听说过万碑山之战的惨烈战况,贺兰大祭司率众奇袭,若非武王李长风拼死相抗,恐怕那时的幽州权贵一觉醒来,就得沦为阶下囚。
武王府为此付出惨重代价,可结果是不仅没有得到朝廷嘉奖,李长风反而因此死在狱中,若不是火速上任的刺史顾昊与安大节度使联手镇压,就算是幽州没有被契丹异族攻陷,也会因武王旧部的愤怒而毁于一旦。
唉!谁叫你李长风威风过头了呢!
张煜忽而有些艳羡李长风的存在,纵横半生无拘无束,要是能顺利得到夫子衣钵,我也能活得这般肆意潇洒!他瞥了眼段平生,心中暗哼,就是不知道你这位武王后人,能不能跳出桎梏,活得更长久一些,我还等着神功大成,亲手打你的脸呢!
老头打量着段平生的样子,笑了笑:“王爷不必介怀,死守万碑山是我们老哥几个自愿的事情,后头就是家门口,不拼命不行啊,老头我还好些,只丢了一条胳膊,可大把的人都丢了性命。”
“但老头我气啊,这才过了几年光景,就有人淡忘了这事儿,王爷你给评评理,要不是咱们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能过上今天的好日子?”
咱们!
段平生很喜欢这个词,尽管他并未参与过万碑山之战,却已然得到这些武王老卒的认同,这是他重整武王军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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