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响亮的磕头声,林慧玉皱了皱眉,道:“你且起来说话,不要动不动就磕头,我不喜欢这样。”
听出了林慧玉的不高兴,碧云忙爬了起来,跪坐在了被褥上,仰起脸眼巴巴的看向林慧玉。看到她的模样,林慧玉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于是说道:“你这丫头,胆子倒大。一般的丫头们,哪儿好意思说这些?就算是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也会慢慢的来,不会像你这样,说起风就是雨的。”
见林慧玉脸上带着笑意,碧云心里一松,知道自己所求八成没有问题了,于是也笑道:“姑娘不知道,我从小就这样,心里藏不住事。为着这种性格,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呢……姑娘,不知道我所求的事……”
看见碧云脸上的忐忑神情,林慧玉也不想再逗她了,便正色说道:“你所求之事,我准了。”
“真的吗?多谢姑娘了。”碧云闻言一骨碌爬起来,又想要给林慧玉叩头,还好被林慧玉察觉,立刻出言制止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睡去。经过了这一夜,不知不觉中,主仆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清晨时分,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了沉睡中的林慧玉。她偏过头看了看,床下踏板上不见碧云,被褥也没有了,估计已经起来出去梳洗了。她转过头,看着帐子顶,犹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可不是身在梦中么?红楼梦啊,一场大梦。世事,又都何尝不是一场梦呢?……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虽然知道前路坎坷,但既来之则安之,这一次人生,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把它过完。不能再像前世一样,为了仇恨,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不知故去的母亲,可还安好吗?她是仍在天堂,还是已经再世为人了呢?但愿她的下一世,能够不再遇到父亲那样的人,一生一世,平安喜乐……思绪转来转去,林慧玉忽然想起了前世非常喜欢的一首诗歌,不由自主的,轻声念了起来:
我在天堂向你俯身凝望,就像你凝望我一样略带忧伤。
我在九泉向你抬头仰望,就像你站在旷野之上,仰望你曾经圣洁的理想。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带着满身泥土与紫荆的清香,带回我们闪闪亮亮的时光。
然后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了天堂……
刚刚才将诗歌念完,碧云俏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拔步床外。她一边抬手勾起帐幔,一边笑道:“一大早的,姑娘在念着什么呢?是起床的时辰了,待会儿,还得去正院给夫人问安……”
在侍女的笑语中,林慧玉起了身。她一边洗漱,一边看向细棱格的窗户之外。一棵葱郁的芭蕉,正在晨风中摇摇晃晃。太阳的金色光芒,在翠绿的叶子上一闪一闪。嗯,今天是个好天气呢。
今天在嫡母的正院里,林慧玉还是没有见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妹妹林黛玉。带着些微的失望,林慧玉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用过午饭,喝下一盏茶之后,却听院子门前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二姑娘来了,快快请进。”
顾不得去想要怎么整顿这些不向自己通禀就放人进来的丫头们,林慧玉忙忙的站起身来,亲自迎了出去。“可是妹妹来了?”
听荷院的大门之外,几个插金戴银的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身形纤细的小姑娘,袅袅婷婷的立在风里。其精致的眉眼,出尘的风姿,即便是年纪尚小,也大看得出来。林黛玉穿着一身葱黄柳绿的棉裳,外面披着一件秋香色鹤氅,愈发显得身姿飘逸,直欲乘风归去一般。虽然看门的小丫鬟殷勤的请她进屋,她却很是守礼的站在门外不肯进去,说道:“还请你通禀一声,黛玉来看望姐姐了。”话刚说完,忽然便见到门中迎出来一位风姿盈盈的姑娘,正是她的庶姐林慧玉。
林慧玉今日挽着双环髻,没有带什么首饰,只在发髻底部一边戴了一朵莹润的珠花。耳朵上的金镶绿宝石坠子,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晃着,愈发显得她肤如凝脂,眼似秋水,亦是一位极为难得的小美人。她上身穿着白绫对襟收腰小袄,下面系着一条湖绿色罗裙,看起来身姿极为窈窕,风姿出众。从前因为林黛玉年纪尚幼,已经不大记得这位姐姐的模样。今日一见,觉得十分亲切,忙紧走几步福下/身道:“黛玉见过姐姐。”
林黛玉尚未完全福下/身去,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了起来,却听玉人含笑说道:“好妹妹……”说到这里林慧玉忽然一滞,差点将那句著名的“这个妹妹我曾见过”说了出来。她忙收回还没出口的话语,道:“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多礼,外面风大,妹妹快请进来。”于是姐妹俩携着手儿,一起走进了听荷院。
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姐妹俩进了屋,分别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多时,丫鬟便端上茶来,又取了两碟精致的小点心搁在红木小几之上。点心一盘是浅粉色的玫瑰酥,一碟是金黄色的蜜炼桂花糕,颜色好看,且香气扑鼻,是就茶的好物。黛玉年纪小,腿短,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脚不沾地,露出脚上穿着的一双鹅黄色缎鞋,鞋尖上面扣绣五彩鹦鹉,十分鲜丽好看。
林慧玉与林黛玉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黛玉便眼带好奇之色,问起慧玉在府外的事情。慧玉见她一派天真纯然神情,全然不见小说中写的在荣国府里“不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的小心翼翼,顿时心里一片柔软。她斟酌了一下,将那外面听来的新鲜有趣事儿,细细的讲给黛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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