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讶异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苍老垂暮的宫女,自己从未在宫中走动过,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是王妃呢?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绿色的宫装,心念转动,难道老宫女错认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扶起老宫女:“姑姑在哪宫当差?我还是亲自送姑姑过去吧,免得误了主子事,主子责罚姑姑。”
老宫女湛湛眼角:“承蒙王妃看得起,奴婢哪里能到主子们面前侍奉,不过是幽闭亭打扫的老奴罢了。”
幽闭亭,顾名思义,那里是关押失宠的妃嫔和犯错的宫女之地,是这个皇宫里人人厌弃人人畏惧的地方。
她更加好奇,一个常年在幽闭亭中居住的老宫女,怎么会一眼看出自己是安睿王妃?
师傅常常告诫她,这世上有三种人不能以貌取之,一是僧尼,二是小孩儿,三就是老人,眼前这个老宫女很奇怪,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吗?
一念及此,不由分说,一手挽着老宫女的手臂,一手提着食盒,向幽闭亭的方向走去。
幽闭亭在皇宫的西北角,一排低矮的红砖瓦房坐落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推开两扇门,长眉微皱,这哪里就是人住的地方?
院子一角堆满高高的恭桶,两个小丫头蓬头垢面,在刷洗着恭桶,另一边,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揪着枯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老宫女从她手中夺过食盒:“这里不是王妃该来的地方,王妃还是快点离开吧,免得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要生事。”
她才不怕什么皇后娘娘,即便白皇后一万个想杀死她,南宫狄也不会答应,一则为她这张脸,二则为她是寰辕郡主。
修罗使臣被杀一案到现在还没有头绪,南宫狄绝对不会为任何人得罪寰辕。
她笑笑:“哪里是你的房间?”
老宫女将她引进最深处的一间屋子,推门进去,屋子里还算洁净,靠墙根儿一张木板床上被褥整齐,油漆斑驳的方桌上放着茶壶和两个茶杯。
她将食盒放在方桌上,一眼看见木板后供奉的神龛,神龛上的画像竟然和自己此时的着装样貌一模一样!只是眉目间多了些柔婉少了些英气。
她缓步走近,压住心中的疑惑和悲伤,轻声问:“姑姑,这是谁?”
老宫女端过一杯茶:“粗鄙之地没有什么好茶,王妃凑合着喝吧。”老宫女走到神龛之前,恭恭敬敬点燃三炷香,轻声说:“这个就是当年的晴贵人,当年晴贵人还不是贵妃的时候,得罪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曾经罚贵妃在这里刷洗恭桶,寒冰雪地的,晴贵人受的那个罪就别提了,每天天不亮就被叫醒了,三更半夜才睡着,皇后派来的人还要把被子拿走,给她换装了芦花的棉被”
她克制住心中的悲愤:“姑姑记得晴贵妃吗?”
两行浑浊的泪自老宫女眼角慢慢滑落:“老奴怎么会不认识贵妃娘娘呢?据老奴所知,当初的晴贵妃未入宫时,已经有了心上人,是皇上一见钟情,强纳了贵妃进宫,可是那时候白家势力如日中天,白皇后容不得贵妃,几次三番陷害,唉”
老宫女不由一声长叹,她追问:“皇后是如何陷害,陷害晴贵妃的?”一个娘字被她生生咽回去,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就是晴贵妃的遗腹子。
老宫女看看她:“王妃真的想知道吗?”
“我要知道!”她坚定地点点头。
老宫女转过身去,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中:“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是百花宫中洒扫的宫人,白皇后得知晴贵妃有了身孕,大怒,竟然找了个借口罚贵妃娘娘跪在大雪地里,她还是不满意,竟然让贵妃娘娘手握烛台,蜡油点点滴在贵妃的手上,稍稍晃一下,就有嬷嬷上去掌嘴,可怜贵妃娘娘本就天生弱质”
星眸含泪,追问:“难道皇,皇上就由着皇后胡来吗?”
老宫女摇摇头:“咱们这位皇上生性fēng_liú,白皇后又是摸准了皇上的脾气,她伙同国舅爷,在宫外盖了一个什么丽苑,丽苑不但收罗了天下的奇珍异宝,还有无数美女俊男,陪着咱们的皇上玩乐,皇上哪有心思顾得上什么晴贵妃?”
忍不住双拳紧握:“晴贵妃为什么不反抗?”
“反抗?怎么反抗?白家一门六位将军,三位二品要员,掌握了大羲朝政军备,萧家不过是一个外姓封王,怎能和白家敌对?晴贵妃深明大义,又怎么会给娘家惹事,是以白皇后才敢如此欺凌她,老奴还记得那年,晴贵妃身怀六甲,身子不便,皇后故意让她用手剥松子,可怜晴贵妃一双白嫩嫩纤纤素手,十指红肿,即便如此,皇后娘娘还是不肯善罢甘休,竟然找了个理由,用竹签扎进她的指甲!老奴知道,皇后娘娘只是想折腾掉她腹中的龙种。”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淌下,星眸看着画像中的女子,心说:娘啊,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老宫女擦拭着画像,继续说:“晴贵妃天性纯良,不善与人争斗,只是日夜提防,不想还是遭了小人算计,被大火活活烧死了,可惜了那一对双生子。”
她心绪大乱,对老宫女仅存的一点疑惑抛之脑后,眼前恍惚见一个宫装少女十指鲜血淋漓,凄婉哀怨地凝视自己,似乎告诉自己要给她报仇。
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幽闭亭的。
老宫女目送她离开皇宫,回屋收好神龛画像,换上一身寻常宫女的衣服,疾步走进棠梨院,玄衣女子坐在棠梨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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