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王对自己的父亲,估计也是恨的罢……”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李迥,这时候忽然说了话,“是中宗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又怎样?还不是被抛弃给了现实的残酷?”
除了李迥,没人再说话,气氛凝重而静谧,谷夏在一旁坐着听,此时也是异常的安静,眼神悠远无波,也不知是陷在了回忆里还是根本就什么也没想。
“吾儿勿要胡言,先祖的圣意岂是可以随便揣测的?中宗祖上带走了懿德太子留下了熠王殿下,必是有其深思熟虑,怎能以儿女情长度之?”独孤婧知他这样说不妥,忙训斥几句,又故意地茬开了话题,“那熠王回了长安,自是不比在神都的好,只是不知后来又如何了呢?”
松阳皱了皱眉头,额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熠王不喜明争暗斗,他能回长安本也是件好事,而那一年一心想要去长安的人,除了他,还有我,我一直听师父说,长安是世界上最最繁华之处,有最恢宏的宫殿、最奢丽的酒肆、最漂亮的姑娘,那里繁花似锦,车水马龙……我呢,也就是在那一年认识了这妙人……那时候的长安已不是都城,却经历了世世代代的积累,仍旧倾尽人间热闹……那一年我二十八岁,却仍旧像个毛头小子,我一个人来到长安,以捉鬼看命为生,虽然师父说过,鬼也分好坏,命越看越薄,这都不是积德的好事,可能仍旧不听,谁给我钱我就为谁效力,好鬼坏鬼又怎样?死了就该早早的去投胎,我不过是维持着这生死轮回的秩序,而师父说,泄露天机会打破规律,规律?他怎知什么是规律?或许叫那些人遇见我,叫我点破未来,这才是规律,我只知肆无忌惮地活着,因为大道赋予我的本性,是自由自在……我坚信,自由才是规律。”
“我渐渐的在长安有了些名气,有活儿便做,无活儿便去饮酒作乐,旗亭上的诗人是我的友人,曲江池边的名伶是我的知己,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人生……谁知有一日我见了个那么个讨厌的人……那日我与姑娘在水榭上饮酒,他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那么的风华绝代,卓尔不群,可惜太过嘴碎了些。”
松阳道士说到这,竟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说,白云苍狗,莫若放歌纵酒,他说世事无常,多少安乐者亡,我说成事在天,他说谋事在人,我说浮生若梦,譬如朝露,他说万法相对,无死就无生……真真没有人再比他更叫人厌恶,我俩锱铢必较据理力争了大半个时辰,我竟突然发觉我有些喜欢这人,我俩全然不同,却把对方骂的爽快,我莫名的觉得,我与他是一路人。”
“这人就是当年的熠王么?”独孤婧听到了这,忍不住确认了一句。
“那时候我还不知,不过管他是王爷还是天王老子,跟我有甚么关系,我视他为友,那是我自个儿的事,还要先看看他是什么身份?”
“后来他带我进了大明宫,那里面留下的唯有老弱的宫娥、无所事事的太监,满地的梧桐……可当我看见那丹凤门的东西墩台,层层的门道与马道,我想象着宗室们从这里出入过往,看到那高耸挺括的含元殿,想象着一代又一代的皇帝在这里主持国家大典,我看到太液池旁龙纹的石栏、莲花座的蹲狮石望柱,那池上的白莲即将枯萎,我想象着这一切的一切在其最美好的时候,那该是怎样的光景?朝歌夜弦?钟鸣鼎食?武后是个恶人,她大错特错,却不是错在了她的野心,而是她实在不该在得到这一切之后,却反而让这样的热闹归于陨灭……”
松阳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的多了,轻咳了一下,“算来……熠王从那时候回了大明宫,又再这里住了四年,平平静静的四年,或许对他来说已是最好的时光。”
“那后来呢?”不知为何,从他的语气中,云棠听出了一丝丝的伤感,她知道,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啊,熠王死了,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松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什么波动,却莫名地带着丝苦涩。
“怎么会死了呢?”云棠禁不住问了一句。
松阳动了动嘴唇,“为了护送个女孩儿,那女孩儿的父亲是国子监的博士,中宗党裴粹,跟中宗皇帝的私交也是甚好,懿德太子李重润与裴家女儿裴秀的生年相仿,甚是那太子妃的位子,也是留给裴氏女的……若是没有武后的政变中宗被贬,估么着那裴秀就是懿德太子的太子妃了。”
“熠王也喜欢这裴家的姑娘?”不知道为何,在得知了这么些熠王的事后,她突然有些了解了这人,她知道,能叫他豁出性命去护送的,唯有他自己心爱的女孩。
松阳乐了,“这我就不得而知了,熠王李重汐,那人平日里伶牙俐齿,毒舌不饶人,真个遇到了自己心坎子上的事儿,反而是个闷葫芦,他真正想的什么,谁也不会知道……不过不管那熠王心里头对裴家女儿是何种的感情,可那裴秀一心嫁给懿德太子李重润却是一定的,武后登基之后,把一众大臣带去了神都洛阳,估么着也就是那时候,熠王才与她相识的。”
“那这裴秀又是何以如此恋上懿德太子?按道理讲,两人接触的机会不多,再者说来,既是爱恋懿德太子,又何以由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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