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男人想用匕首杀我,你父抱着我拼命躲避,匕首最终在我手上划过……”
彰华说着伸出右手手腕,谢长晏终于知道这道蜈蚣般的伤痕是从何而来了。原来也跟父亲有关啊……
“你父趁机夺过匕首,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线索至此连贯:匕首,九个兄弟,瞎了的眼睛,全部对上了!
“该男人眼见大势已去,跳海了。你父抱着我返航。谁知还未靠岸,船只就遭到了滨州水军的轰炸。”
谢长晏睁大眼睛:“怎么会?”
“方清池得知你父秘密出海,便知道事情很可能败露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以滨海出现程寇必须清缴,好顺利迎接公主回国为由,哄骗副将召集水军跟他出海。我们的那艘船是程船,一被看见,就被他们射火箭诛杀。”
谢长晏的脸色变得惨白惨白。
“我们毫无抵挡之力,离得又远,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船只起火,沉了下去……”彰华似也被勾起了往日的思绪,双手骤然握紧,在膝上发抖。他不得不停下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能继续往下说。
“你父将我藏在一个酒桶里,用力推离程船,而他自己,返回火海去救同僚。我在桶中号啕大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船离我越来越远……我很幸运,在海上漂了半天,在快晒干前被渔民救起,带回家中。又三天后,太傅带人找到了我——你父出海前,给他回了密折。我问起此事,太傅告诉我……”彰华说到这里,又给谢长晏倒了一杯热茶,谢长晏明白,下面的话肯定很可怕。
“船只着火,谢惟善同心腹共计二十人,烧死的烧死,没被烧死的被箭射死,无一人生还。”
谢长晏的眼泪滴进了热腾腾的茶水中。
“太傅扣住方清池,秘密带回宫中,向父王禀报了此事。父王虽然震怒,但为了顾及姑姑颜面,也因为顾忌程王,最终决定遮下此事。把整个事件描述成滨州刺史谢惟善发现程寇,为了保护渔民殉国。其他的,一概密藏。至于方清池,等姑姑回来再定罪处理。”
第66章 班荆道故(4)
谢长晏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滴地滴进杯中,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她无力去质问太上皇当年为何如此粉饰太平。
她无力判定这样的处理结果是对还是不对。
总觉得世事不应该如此。起码,天理昭昭,冤屈和委屈一样,都是不公。
可是,如今终于知道了真相的她,又能责怪什么呢?
责怪彰华不该调皮藏在方清池的马车上吗?
责怪大燕科举制查人不清引狼入室吗?
责怪滨州副将愚蠢服从为虎作伥?
还是责怪太傅来得太晚?
追溯根由,似乎只能怪方清池,怪如意门。
彰华看着谢长晏,目光闪动,忽然道:“但我不甘心。”
谢长晏抬起头,直勾勾地回视着他。
“我不甘心,所以当夜,我走进关押方清池的天牢,用从船上带回的匕首杀了他。”
谢长晏的呼吸一滞,再然后,清新的空气源源不断地涌进鼻息,奇迹般击退了她的无力感。
“朕杀了他,没等姑姑回来。那是朕……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手杀人。”杀人的滋味,尝过一次,便始知其痛,永承其重。
“陛下……”谢长晏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彰华的手。这双手,就是这双手,为她父亲报了仇。
“姑姑回国后,迎到驸马凉透了的尸体,而她当时,正满怀欣喜地想要告诉他,自己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她知道前因后果后,只问了我一句话:‘清池非死不可吗?’我回答:‘谢将军在天上看着呢。’自那后,她再没跟朕说过话。”
他跟长公主就此生了离隙,至今没有修复。
可谢长晏因为彰华的这一句“谢将军在天上看着呢”泪流满面。
马车内就此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布帘随着颠簸摇摆着,宛如谢长晏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说。
最终,还是彰华先开口:“朕从那天起,决定要……铲除如意门。”
谢长晏心头一颤,抬起眼睛。
视线中,彰华的表情无比凝重和严肃,却因为明晰了原因,变得亲近且温柔:“而要除如意门,需先除程王,除此之外,还要拔出燕境内的如意爪牙。”
为了这个目标,阿斗摇身一变,成了嘉言——“圣谟洋洋,嘉言孔彰”的嘉言。
他励精图治,蛰伏十年。十年内,国力大增,力压三国,成为唯方之首。
而他登基后,更以铁腕之势除掉了跟如意门有关联的庞岳二族,把钉在燕国数十年之久的如意支脉连根拔起。
然而,这仅是开始。
改税赋、开运河、推科举、强水军,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奔着目标前行。
“幸运的是,在此过程中,朕找到了同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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