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这些,姜颜都没无意关注。礼部门外的宫道上,她见到了刚从太医院包扎伤口出来的程温。
大约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程温的脸色有些许发白,见到迎面走来的姜颜,他并不意外,只驻足而立,微微颔首回礼。
“程大人的伤,不碍事罢?”姜颜望着他染血的袖子,问道。
“已经在太医院包扎止血,并无大碍,劳姜姑娘费心了。”私下里,他仍是会以‘姑娘’称呼姜颜,与在国子监时的语调一般无二。
一时心中千头万绪,不知该从何理起。回想这四个月来对他的误解和怀疑,姜颜心中内疚,索性一股脑坦然道:“那日,翰林院书案上的那本《大同府方志》是你故意落下的罢,为的是指引我继续查下去的线索?也是从那一日开始,我才隐约明白你投靠薛家,其实是在暗中帮我们……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终究欠你一句‘抱歉’。”
说罢,姜颜拱手,深深一揖。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假装投诚薛家,薛长庆一直对我的来意存疑,派了眼线时刻盯着我的举动,故而多有违心之言,冒犯了姜姑娘和大公子。”程温不顾手臂上的伤势,执意拱手回礼,道,“该说谢谢的也应是我。”毕竟这是属于他的爱恨情仇,本无意牵连姜颜,却事与愿违。
八月中的阳光减退了燥热,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姜颜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放松过。几度欲言又止,她终是从袖中摸出一样物件递给程温,轻声道:“这是你送给阿玉的,那日嬷嬷打扫清理出来,将它给了我,让我退还给赠送之人……”
她摊开手,掌心躺着一只同心结,颜色还很是鲜艳,不似程温怀里的那只般,因时常摩挲而陈旧褪色。
程温的眸色明显黯了黯。姜颜忙解释道:“赵嬷嬷不知是你送给阿玉的,而那时我对你亦有误解,便将此物拿了回来。如今想想,或许该物归原主,由你处置更为妥当……毕竟,阿玉醒来后便忘却所有的事,也不记得这个结了。”
日光落在掌心的红结上,折射出缕缕的金丝,程温看了红绳结许久,才伸手接过。不知是受伤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手有些许颤抖。
“她终是没能……懂我的意思。”程温轻声道,淡然温和的眸中少见的落寞。
“其实,阿玉不再记得往事也挺好,可以忘却很多痛苦,好在我们都年轻,一切都能从头再来。”姜颜宽慰他。
程温颔首,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收拢手中的同心结,面上多了几分坚定。
与程温分别,姜颜满身轻松地走过洪武门,穿过宫墙走出正阳门,便见苻离手持佩刀站在门外的大道上,静静地等候她。
姜颜一怔,随即加快步伐迎上去,压抑着欣喜问道:“你不是要押解薛家父子回北镇抚司么?方才在朝堂上一直没机会问你,你身上有血,可曾受伤?”
苻离的衣裳上还有早晨厮杀留下的血渍,也不知能否浆洗干净。织金的阳光下,他垂下眼道:“血并非是我的。薛家的事蔡抚使安排了别人去做,我先送你回家歇息。”
“我想去看看阿玉。”一年多的风波平息,善报恶果都在今日尘埃落定,姜颜心中诸多情绪交叠涌现,急需一个宣泄的堤口。
苻离并未多问,只道了声‘好’。两人并肩行至长安街口,拐入住宅小巷,头顶的三秋桂子馥郁芬芳,摇曳满地的金黄。姜颜忽的停了脚步,背影一顿,而后猛然转身拥住了苻离。
姜颜这人平日过于自信独立,极少有这般小鸟依人的温顺,苻离很是怔愣了一番。直到腰间纤瘦的手臂用力收拢,对方的脸颊埋入他胸膛,他才恍然回神,拿着刀不甚方便地回拥住姜颜,低低问道:“怎么了,阿颜?”
姜颜在他怀中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呼吸明显颤抖了不少,带着哽咽的鼻音。
苻离这才知道,她在哭。
“到底怎么了?”苻离清冷的嗓音透着无法掩饰的担忧,伸手摸了摸姜颜微微汗湿的额头,想要看看她的脸,她却执意藏住不肯。
苻离不擅长哄人,只能僵硬又担忧地站着,任凭姜颜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咬着唇无声的啜泣。
她哭是没有多少声音的,隐忍而安静,却比嚎啕大哭更惹人心疼。
苻离明白,当初姜颜执意科举入仕,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要为阮玉申冤雪耻……这期间多少个夜晚挑灯夜读、闭门不出,经历了多少明刀暗箭、崎岖坎坷,一旦夙愿了去,所有积压的疲惫、焦灼和绝处逢生的欣喜便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冲破理智。
这一路,她实在是走得太不容易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颜激动的情绪逐渐平息,再抬起头来时,她除了眼睛湿红还残留着泪意,基本已恢复如常。
“情难自禁,让我的小苻大人看笑话了。”姜颜揉了揉眼睛,又笑得没脸没皮。
苻离没有心情笑。他将姜颜乱揉眼睛的手拉下来,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缓缓垂首亲了她颤动的眼皮,吻去她眼角的湿意。
僻静无人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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