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看不透的情绪翻涌,最终又湮于一片沉默。他咽了咽嗓子,跪拜道,“何况,儿臣心中已有心仪之人,非是姜颜……”
“太子!”皇后语气带着明显的警告。
皇上叹了声,胸腔中迸出些许杂音,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疲乏道:“吵得朕头疼。既然你们都将此女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不如让朕见识一番。”说罢,他一挥手,立即有老太监取了托盘,上放一个密封的锦囊,递给下头跪着的姜颜。
皇上像是累极了似的,眼皮一眨一眨,哑声道:“锦囊中有朕亲自题写的经义一句,一炷香的时间,命你做策论一篇。若是写不出来亦或是笔力不足,朕便摘了你举人的头衔,贬为奴籍。”
一炷香的时辰,只是平时考课策论的一半,皇上分明是在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颜双手接过,竭力让声音平稳道:“是。”
纸团上写的是《孟子》中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太监给她搬了书案和团蒲,姜颜便撩起下摆跪坐团蒲上,铺纸研墨。一炷香被点燃,每散发出来的一缕烟雾都像是催命符,姜颜提笔润墨,悬腕的时候才发现手指抖得厉害,众目睽睽,千钧一发,若说不紧张那必定是假的。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再睁眼时她落下第一笔。进入状态后,不觉时光飞逝,笔走龙蛇,写到一半方觉自己部分言论不妥:方才听皇上讲话,因是保守之人,文章中提到的变更官员核定等策论怕是会引起他的反感,有女子干政之嫌……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脑袋。
姜颜鼻尖冒汗,抬头看了眼香炉中的熏香,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长度。思忖之下,她还是抬笔划去那一大段,整改思路重写。
下笔如飞,忽闻铜锣声响,太监唱喏道:“时辰到——”
姜颜搁笔,起身跪拜,退至一旁,看着老太监将她墨迹未干的卷子呈上去。她不动声色地将右臂背在身后,藏住了那只微微发抖的腕子。
殿内一时静得可闻落针。
太监秉烛,龙椅上的老皇帝伸出一双干瘦带斑的手,展开姜颜的卷子看了起来,耷拉着干枯的眼皮,看不出一点喜怒。半晌,他才将卷子随意丢在一旁,嗤了一声道:“可惜了,错投了女儿身。”
姜颜目光怔然,一时拿不准皇上这话是何意思,相反,朱文礼倒是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子放松了不少。
“姜颜,你听着,本朝不许女子为官这一条乃是铁律。”顿了顿,皇上又道,“可朕倒想看看,一介女流到底能走多远。前提是你要舍弃女儿身,以男装示人,过两年便隐姓埋名,由皇后为你指婚,安心嫁人罢。”
指婚?
姜颜忙跪拜道:“陛下,学生……”
一句话还未说完,皇后却及时打断她道:“姜颜,还不快谢恩?”
皇后皱着眉,连冯祭酒也轻轻朝她摇头,姜颜便知道皇上做此决定已是大让步,若再谈及儿女情长的事,怕是会惹得龙颜大怒。
“来日方长,陛下圣明。”一直沉默的苻首辅龙椅之上一躬身,目光却是望向姜颜,那句‘来日方长’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苻首辅,这是在帮她?
心中的躁动压下,姜颜咬了咬牙,跪拜叩首:“学生必当谨遵教诲,叩谢皇上隆恩!”
虚惊一场,皇上身子疲乏,由太监搀扶着回了养心殿,冯祭酒和苻首辅也相继离开。姜颜跪拜送走众人,又朝皇后和太子一拜,起身欲走,却听见皇后沉沉唤道:“姜颜。”
这一场考课比以往任何异常都耗费心神,姜颜定了定神,回身朝皇后拱手道:“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缓缓起身,凤冠霞帔,苍凉又美丽。她似是自嘲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怨本宫,但本宫先是一个母亲,其次才是皇后,本宫所做的一切只为太子。”
“学生知道,也并未怨过娘娘。”自从阮玉一事,姜颜的确对皇后多有失望。剥开光鲜的外壳,露出血淋淋的真相,才发现曾经被她视作是光的尊贵女子,原来也有阴暗的一面……
但论及怨恨,却没这个必要。自始至终,姜颜都很感激皇后能给她入国子监的机会,能让她顺利参加科考……其实仔细想来,以皇后的权势,取消她的科举名额抑或是让她落榜,不过是易如反掌,可皇后却并未如此。
皇后凤眸中有血丝,说不出是风雨欲来的泪意还是疲态,她缓缓走到姜颜面前,望着她挺直跪拜的模样,俯身道:“方才你若是开口说了一句反驳皇上的话,你会死知不知道?我有意让你成为太子妃,既是在帮太子也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
“娘娘帮我是情分,不帮我是本分,在您这个位置上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学生心中感激,愿以一生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从此无论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我将永远忠诚于殿下,至于再多的,学生给不了。”姜颜抬眸,轻淡一笑,“我已有了相爱之人,若不能与他结为连理,我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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