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闻内升座讯供,用刑拷掠,声甚厉。少顷,有人出外云:“勿须到案,某吐情实矣。”见内牵出一囚:发蓬松覆额,一手着膺,一手抚背,胸口索贯其中,并缚前后手,疲惫斜行,意即捕囚也。署前各散,寂无人踪,探首窥内,厅堂三楹,两廊肩舆牌棍仪仗,悉如人世衙署。进数武,母舅周子坚已先在,曰:“甥来作证耶?”因相劳苦,盖翁即宿世债主云。时翁之仲兄方死,语次及之,翁泫然曰:“亦在此,我不忍见也。”
正叙语间,前吏来曰:“请回已久,何尚滞此?”随之出署,前见一大池,垣周四围。池中一径,石片相接,履之兀兀有声。蓦然堕水,水如涡旋,旋转甚疾,心甚惶迫。忽见岸上莲灯万柄闪烁照耀,往来不定。其行甚速,灯亦渐远,陡然搁浅,一无所见。视之:乃治后玉带河滨也,月光西坠,谯楼五鼓矣。相扶上岸,送周翁出北门,己仍向西返舍。豁然而醒,身卧牀上,望月影,听更声,一一如梦。自是病痊。
缢鬼畏魄字
濑江有二士相友善,甲年长而性凝重,乙妻呼甲以伯,相见如家人。俄乙妻死,续娶少艾,甲以嫌不往,踪迹久疏。
一日暮雨,避宿茶亭,距乙家二里许,忽见乙前妻至,甲心动色变。乙妻曰:“伯无惧,妾方有求于伯。吾夫后娶者勤于家事,善抚妾子女,今日微反目,有缢鬼知之,将令投缳。此人若死,吾家荡然矣。祈一往救吾夫。”甲曰:“吾非师巫,往何能驱鬼?汝在冥中,反不能禁耶?”乙妻曰:“是恶戾之气,妾焉敢敌?须伯一往。”甲不得已随之。
行至门,门已闭矣,乙妻已从旁隙入启户,不知何时已燃灯矣,移一椅至中庭告甲曰:“伯坐此,有丽人来假道者,即缢鬼也,坚坐勿动,彼自不敢前,妾当在座后视之。”少顷,果见一女手执红帕含笑婉言曰:“妾有事欲前,盍少退?”甲不应,女乃却退。乙妻曰:“彼去当复来,来则意态甚恶,伯勿怖也。”须臾女至曰:“君胡不避?”甲仍不睬。女忽披发噀血突至甲前,甲厉声咤之,鬼亦灭。乙妻曰:“惜哉!伯勿呼,但以左手两指写一『魄』字,指之入地,彼一入,不能出矣。今虽暂灭,彼必暗往吾家,伯可急叩吾夫寝门。”
甲如言,乙从梦中辨其声,曰:“兄何暮夜至此?”曰:“君勿问我,且问尊嫂安在?”乙绕牀扪之不见,急启门呼甲入。烛之,乃悬于牀后,共解其缢,灌以汤,徐徐而苏。乙问妻:“何苦寻死?”妻曰:“吾初不知,恍惚有妇人邀我至园中,寻玩片时,见若有圆窗者,令我引领望之。我头入窗,遂不能出。”甲因具道所遇,而乙前妻查无迹矣。江西堪舆陆在田与甲善,言其事。
蔡哑子
常州有生而不能言者,蔡姓,逸其名,世居郡北青山庄,家贫行乞,人皆呼为“蔡哑子”。哑子无他技,诸乞儿莫善也,独有许道士待之厚。久之,许道士死于朱家村,尸有重伤,许氏鸣朱某于官,煅炼成狱,拟大辟。或曰:“朱某实毙之,罪诚当。”或曰:“恐有冤。”然莫知的耗。
一日,蔡哑子至朱家村,村人曰:“哑子来,与尔食。”蔡哑子忽张目大言曰:“我为朱氏雪冤而来,勿暇食也。”村中老幼惊骇。时朱氏以许道士一案家产荡然,计无所出,谓哑子曰:“事关人命,汝无戏言。”哑子曰:“到官我自能白之。”于是,朱氏族众及邻保数百人共拉哑子入城。
太守李公适坐堂皇,诘讯哑子,哑子曰:“杀人者许雨公也,与朱某何与?”历言情事凿凿,因即签拘许雨公。雨公方与朋辈避暑瓜棚赌钱,拘至,一讯而服,立出朱某于狱。初,雨公与朱某争客行不遂,故设计拉许道士于僻所殴毙之,舆尸朱某门,事甚秘,然独不避蔡哑子者,以其生而不能言也。朱某感其再生之德,往乞队中作谢。诸乞儿曰:“噫!哑子死矣。”盖即朱某出狱之日云。
珠泾纪事
嘉兴珠泾地濒湖。有童年十三岁,跨牛背,缰绳拴于腰,饮牛于湖。牛入水渐深,没及童足。久许,牛忽惊走,童颠堕水。岸上人恍见有物排浪吞童。牛奔上岸,绳尾拽起一鮎鱼,形如小舟。群哗然。始知牛初为鱼所啮,负痛而奔;奔太速,童遂堕;而童与牛绳相系,鱼虽饵童,而绳不得脱,因为牛曳出,如渔人之钓者。众操刀斲鱼,冀童尚可救。及童出,气已绝,而衣服发肤毫无所损。脔鱼肉称之,得三百八十余斤。封君朱绪三自吴门归述其事,云乾隆五十四年七月十一日。
叶氏姊
叶星槎别驾之姊适张氏,婚未四十日而寡,无子,归守节于母家,别驾为请旌于朝。乾隆己酉,姊年七十二矣。偶秋日游园中,忽冷风如箭,直射其心,卧牀医药罔效,而食量顿增。素持长斋,病后大索荤腥,且能兼数人之食。终日向空絮语,两手作支吾拒抵之状。颐颊间时有伤痕,彻夜呼号,侍婢皆不得眠,惟别驾在坐,则安睡片时。如是数月,医者莫能名其病。
别驾乘其神气稍清时,询以终日喃喃与谁共语,所患何处痛痒而呼号不止?姊初不答,强问之,乃长叹曰:“前世孽也。彼日我游园时,忽阴风吹来,毛发惧悚,急归房中。见一短小妇人,面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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