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印社,赵仙平已经在等我。说起购买机器的事情,他提供的细节果然更加丰富,也更加令人吃惊。
他说,那台印刷机虽然讲究,却不值200万。随着互联网的扩展,印刷市场整体下滑,很多厂家都在削减印能,印刷机械销售市场急剧萎缩,机器库存增加。我们购入的这台四色印刷机几年前市场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卖到这个价。所以,他当时便觉得我的投资决定极不理智。
我问当时为什么不阻止我。赵仙平摇了摇头说,他曾试着提醒我,但是那个时候,我一反常态,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因为此事牵涉到杨巾颍,他不便说得太多。购买这台机器,从选择货源到融资都由杨巾颍操办,而我则将反对意见统统视为对杨巾颍的个人成见。不过,当时听我的口气,购买这台机器几乎是稳操胜券,它让我们具有同类印厂不具备的印刷能力,大批业务将随之而来。用不了两年,就可将成本大体收回。对此,他们将信将疑。从他个人来说,能有一部当时国内最先进的四色印刷机,也是他所期望并引以为骄傲的。
他说那一段时间我经常出入饭店,十分风光,每一次都由杨巾颍陪同。他也曾沾了一把光,请客的是长城机械的销售代表,名叫叶城慷,我们购买机器主要由此人穿针引线。除了销售印刷机,此人还经营一家广告公司。据说他代理的新楼盘广告,每年业务量二三千万,其中用于广告宣传品印刷的费用则高达二三百万。一旦我们具备新的印刷能力,叶城慷保证立即将这些印刷业务转给我们。我的信心大约就来源于此。
不过,机器真正进来之后,期望的大宗印刷业务并没有出现。因为来活儿量太小,对这台先进的印刷机来说,如同大马拉小车,挣的那点钱,还不够机器损耗,所以,安装不到两个月,便不得不停机。
而叶城慷则销声匿迹了。
我问赵仙平,看起来叶城慷与杨巾颍关系怎样。赵仙平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他只在那次吃饭时见过叶城慷一次。就当时场面上看,两个人似乎是第一次见面。见杨巾颍年轻漂亮,叶城慷不住地讨好她,主动敬她酒。我也有意无意地鼓励杨巾颍放开一点。杨巾颍本来不太情愿,只是碍于我的面子才不得不敷衍他。
赵仙平大老实人一个,根本不知道人心有多奸诈。此时,我多少已经记起叶城慷这个人,以及与他交往的点点滴滴。他是一名聪明绝顶的人,接近我就是要骗我高价买下长城的机器。而杨巾颍是他暗中帮手的可能性却让我苦恼。想起胖子曾说过的话,进一步增加了我的担忧。胖子说,他怀疑杨巾颍与我们的邂逅,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她出于某些特别的目的而主动接近我。不过,如果杨巾颍真的与叶城慷是一家人,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没有理由还跟我保持联系。所以,杨巾颍在这件事情上也可能是清白的。
最后,我问赵仙平,现在,这台去年花200万购买的印刷机,如果我们想要出手,它能卖多少钱。
赵仙平听了,迟疑了好久才说,现在印刷市场比一年前更糟,报纸都卖不出去了,一些报社也加入了印力闲置的行列,如果我们真要出手,50万肯定没有人要。因为他在网上看到同样型号的印刷机,全新的,报价才70万。
陷害我的人不是卢皓程而是叶城慷和他的同伙。此人早已逃之夭夭,我要设法找到他,绝不能轻饶他。尽管知道,没有任何文字上的约定,他就是站在我对面,我也拿他毫无办法。
给杨巾颍打电话,告诉她晚上在绿缘快捷酒店见面。我已经记起此前我们曾多次在那里幽会。杨巾颍听了有些意外,但是没有表示异议,马上配合地说,她早一点儿过去,订好房间等我。
“哦,我先洗个澡,等你过来。你也准备准备……充好电哟。”她补充道,语意暧昧。
“什么——”我刚出口要问,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一动,但是没有接声。
刚挂断杨巾颍的电话,董思杰便打来电话,说找到了我丢在“红都”的衣服。那位曾接待我的河北小妹帮助收好的。我可以随时到红都去取。我说晚上争取过去。说起程子诺母亲和孩子的情形,我们两个不由得感慨叹息了一番。
时间已经不早,我匆匆离开印社前往文家。途经名为“紫金城”的商贸中心,在一家专卖店挑了两双儿童运动凉鞋。出了专卖店,我快步向商城门口走去。突然,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我回头看了一眼。恰好,一个女人从旁边的一家名品服装店出来,款款地向自动扶梯口走去。此女身材高挑,身穿紫色兰花半袖罩衫搭配松松垮垮的白色印花半裙。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感到呼吸有些困难。由于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女人的脸又偏向另一边,所以一时看不大清她的五官长相。我紧张地注视着她,希望她转过头来,让我看清楚一些。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那高人一头的身材、随意而率性的裙装,以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优雅步态,已经让我相信,她就是文心洁。
此时,我立在商贸中心的门前。值班保安已经恭敬地将门打开等着我出去。我却全然没有理会。保安耐心地等待着。那个身穿紫色兰花罩衫的女人则登上自动扶梯,像个女神似的缓缓向上飘去。我转身跑进商城,来到自动扶梯下,抬头望去,又看见了那片紫色,已经接近了扶梯的尽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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