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顾默言,冯钰瞧张显,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怕他乱想,接着说道:“我是来办案的,你随我走一趟,对你没坏处。”
听到这句。
张显可就笑了,“冯仵作我当你明事理,又怎不知我们这种小店最怕惹上官府的事,平日见到也是避之不及。”
算上女子沉井案,加之这个尼姑庵的事,张显是接连两会碰上官府的铁板了。
众口铄金,前者早已压得他负重不堪,现在又来了个莫须有的事,怪不得日日饮酒。
那头,冯钰垂眸,沉吟片刻,看了看四周,已是酉时,街上人稀稀拉拉。
“我当张老板什么大丈夫,原来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冯钰冷笑道:“自古以来,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问心无愧,管他人作甚,行得坦荡。”
乍一听,这话在理十分。
但细细琢磨,其实是站着说话的那位,疼不着她的腰。
又如镖师李甲所言,冯钰家中富有,吃穿不愁,怎会明白他们这种吃了上顿愁下顿人的生活。
纵是百般高风亮节,也敌不过那五脏庙声声叫唤。
冯钰不解张显的困境,张显也不想过多辩驳,只自顾转身朝后院走。
“戌时时分,我在松月庵里等你,你若不来,自是失了证你清白的机会。”
笑话,哪有人是深夜去尼姑庵里证清白的。
闭了门,前朝杂事与我无关,闷头盖过被子,张显侧身欲入睡,可那双眼有神,毫无困意。
是夜戌时,月色渐明,乌云散开。
树林稀草间,有女子向龙首山走,她提着灯笼,腰间别着匕首,顺着黄土阶梯一路上行。如此半里路,才得见尼姑庵门。
庵门大开,原是白日里衙役们过来抬常静师太的尸体时忘记关门,现在大敞木门,倒显得更加骇人。
夜风忽起,吹得冯钰面纱飘飘,索性,她摘了这碍事的东西。倘若此时有人,定睛瞧那“阿丑之名”远扬的冯钰,自会吓得屁滚尿流。
只见女子五官并无任何残缺,甚至可以说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穿林风无意卷起她两鬓碎发,冯钰伸手并到耳后,两眼直直盯着尼姑庵里,不过十步路,她便能进了这门,探个究竟。
隐隐约约间,心里感觉常静师太这里应该是有留下什么没被寻到的踪迹,又或是凶手的不慎。
山中寂静,偶有飞鸟经过扑腾落在枝桠间。
灯笼中的烛火愈来摇曳,冯钰连忙伸手挡住了灯笼口,又往自个儿怀里掩过几分。
咯吱,咯吱。
远远的,看见佛像像坐了一个人,发出的声音,惹得冯钰顿足。
黑夜是书生的砚台,磨的人融为一体。
“谁!”
——
张显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起身披了外衣看时辰,估摸着差不多戌时过三刻,街上静悄悄的,无一人经过。
“戌时时分,我在松月庵里等你,你若不来,自是失了证你清白的机会。”
冯钰的话,犹言在耳。
想来,张显往书堆那去,他四处翻找从前看过的三国类书,其中有本提到诸葛亮的马前课,自是小六壬,他原先嗤之以鼻的东西。
如今却奉为救命稻草。
按照书上给的方式,他从大安开始推算,推到中凶留连,详解:卒为归时,属水玄武,凡谋事主二八十日,留连事难成,求谋日未明,官事只宜缓,去者未回程,失物南方见,急讨方称心,更须防口舌,人口且平平。
张显半信半疑,站在书堆边思虑了很久。
最后还是点了灯笼出门去,由后院小门,沿着三里河,看两岸人家纷纷熄灯而眠,再往西,是龙首山。
白日里,他也是这般稀里糊涂就上去了,随之碰到常静师太遇害,彭生仓皇而逃,遇到迷路的他。
两人一起进了官府,张显苦不堪言。
只当相信冯钰最后一次,若这次能证他清白,自然亏不得。
再者另说,这行夜至深,她一个女子孤身上山,若是遇到危险,实在可怜。
呦,可怜人还可怜起别人来了。
旁观的看客所言,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恨心软,恨软懦,恨懦不争气。
不知走了多久,只看头上月色又隐去乌云时,张显才到松月庵门口。
身前灯笼的烛火烧得他手上发热,可另一边,背后凉的紧紧。
看庵门大开,悄悄一片,张显心里直打鼓,移步往前几分。
叫门来,“冯钰,冯钰,你在吗!”
声音叫得越大,回响自然越清晰,回响清晰,自然更明白,里头有多空荡。
张显心里没底了,半个身子探进庵门,打眼看,四周虽是空无一人,但地上却有一盏熄灭的灯笼。
灯笼应是被人踩过,已经支架分离,残坏不已。
门前男子道声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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