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沥手脚上皆是沉重的镣铐,她已经很久没有梳洗,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发着一股馊掉的味道。而她身上所穿的衣服亦是破破烂烂,光着的一双脚上沾染了一层厚厚的黑灰。
初冬的天气可真冷,她的脚都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她只是麻木地走着,慢吞吞地思考着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着她通过长长的回廊,回廊侧挂着飘逸的紫纱,在傍晚的风中,显得美轮美奂。回廊的尽头,是只有会审最高级罪犯时才会启用的景行宫。
光影明灭间,这队人终于通过回廊,站在了景行宫前。夕阳的余晖下,用白色大理石建造的景行宫看起来非常圣洁,圣洁到散发着光芒。
陈白沥愣愣地抬头,今天,她就要在此处被判处极刑了吗?
她一直活得规矩而被动,神谕说她是继任女王,她就乖乖改姓为南陵王姓“陈”,然后离家万里来到皇城。
四年来,在皇城中,她举目无亲,每日被众多严厉的师父训斥。从清晨睁眼到午夜入睡,她被迫学着各种各样的课业,无数个夜晚,懦弱而寂寞的她躲在被子中哭泣。
偶尔会有家人来看她。
其实神谕降临前,她作为秦家第五个女儿,在家中并没有地位,被欺负是常态——因为她生母身份见不得人。但当这些所谓的家人来看他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她是那样孤单,那样盼望着一丁点的爱。
来看她的家人对她很亲热,她以为她终于得到了父亲和夫人的喜爱,终于有了盼望很久的亲情。
想到此,她嘴角不禁露出自嘲的讽笑。
还未等到她二十岁正式登基,命运的车轮就脱离了原本的道路,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奔驰。
三月前,坊间开始有传言——所谓的下一任女王陈白沥,并非是神谕选中的人。陈白沥不知道传言是从哪里开始流传的,也不知道短短时间内,为何这传言会如星火燎原般迅速蔓延开来。
最开始,她很天真地认为,那不过是传言罢了,没人会相信的。
然而她错了。所有人都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她,秦家人对她也不复往日热情,明明,这四年来,她为秦家争取了那么多的利益。
她问父亲,难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吗,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些支持?而父亲眼中只有嫌恶。
她的心如同被泼了一桶冷水。
而秦家那几个幼时就喜欢欺负她的姐姐则更甚,开始毫不掩饰她们的恶意。
陈白沥觉得自己简直愚蠢到了极致。在流言开始时,她太过乐观,完全没想过要怎么解决恶化的事态,眼睁睁让一切一发不可收拾。
一月前,她被二姐秦澜一把推到在地,心爱的紫玉挂坠被夺走时,她才开始想到要反抗。
秦澜轻蔑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个冒牌货,你这冒名顶替之罪足以被判处极刑!”
陈白沥急道:“我没有冒名顶替!”
秦澜讽刺道:“那年神光出现在秦府,皇城的部队通过万象门,很快就赶来秦府接继任女王。可是你却偷改了别人的神谕,冒名顶替地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那时我就在想,你这样卑贱的人,怎么配?果然,那神谕本就不是你的”
陈白沥急得想哭:“我没有!我没有冒名顶替任何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城部队通过万象门而来,到达秦府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我怎么可能有时间做什么手脚!?”
秦澜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做的手脚?我不关心这个。哼,还好神察觉了你的恶毒,再次颁布神谕,修正了偏差。你这个冒牌货,终究只是个冒牌货!”
陈白沥愣住:“重新颁布了神谕?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秦澜道:“就在昨晚。哼,你既然笃定自己未修改神谕,那敢不敢把你的神谕拿出来让大家检查?不敢的话,你就是修改过神谕!”
陈白沥只想证明自己没有动过任何手脚,于是傻傻回答:“好,我这就拿出来!”
可是,她却找不到自己的神谕了。
神谕至关重要,所以她一直好好保存着,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藏神谕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神谕被人偷走了?偷的人是怎么知道神谕藏在这里的?
她站在自己埋藏神谕的巨树下,看着空空如也的锦盒,一时间,没办法反应过来。巨树的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似乎在怜悯。
秦澜的声音冷冷的,在她耳边回响:“果然不错,你拿不出四年前的神谕,你怕事情败露,早就销赃了!你以为此生再也没有用到那道神谕的时候了?你太天真了!神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陈白沥没有回答。
直到士兵前来捉拿她,她才回过神。
不,她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是秦家吗?可是这样做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随后,她被关在天牢一个月,期间,秦家几个姐姐有来看过她,言语里皆是讽刺和轻蔑。
她这才意识到,四年前,自己一夜之间从最不受重视的人成为跃上枝头的凤凰,有多少人在心头嫉妒愤恨。那些嫉妒愤恨,在漫长的时间里开出邪恶的花朵,开在她这些所谓的亲人的娇艳脸庞上,开在她身边许许多多的人心中。
飞上枝头万人捧,跌落枝头万人踩。
关入天牢的这一月间,她想了许许多多,除了笑自己的愚昧无知,也笑自己的懦弱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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