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寒山略略松一口气,显然并不知韩淇奥与段应麟之间发生的事,只当是养父上门,又是曾五的故交,定然是过年拜访而已。
毕竟段应麟初来乍到,也没什么熟识的人,算起来,还是与曾家人亲近,几层关系在这里摆着呢。
曾平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吩咐厨房添了菜,应该是段应麟喜欢的吃的。
整桌人里,唯有韩淇奥一动不动,吃了两口饭就站起身:“我吃完了。”
曾平阳心头火起,又克制住了,在她面前,他即便再被人称作家主,也只是个孩子,于是低声令他坐下。
“有客人来,你却离席,谁教你这般待人接物?”
韩淇奥回家以来,一直寡言少语,同曾平阳甚至于整个曾家,都仿佛隔着一层,淡淡地,既不主动靠近,也不推拒。
曾平阳时而觉得母子离心,有些伤感,但一想到儿子为了回到自己身边,也算是历尽艰辛,感情或许还需要时间来培养,又慢慢放下心来。
可是渐渐地,她才发现她对他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他出门做什么,不知道他受的伤是为了什么,他难过或伤心,他喜欢吃甜还是酸,咸还是淡……关于长子的一切,她通通都不知道。
她想过问段应麟,这孩子毕竟是在段家长大,可是又嫌丢脸,自己的儿子,自己却要问一个外人,他究竟喜欢什么。
段应麟上门,她刚好能找到由头,聊聊关于儿子的往事,心中是欢喜的,却不知韩淇奥此刻在桌案前,攥紧了拳头,指甲仿佛要嵌进掌心里去。
韩淇奥重新坐下来,微微一笑,破天荒顶了句嘴。
“谁教我待人接物——妈妈您不知道吗?”
就是要进来的那一位啊。
韩淇奥将汤匙搁在一侧,食不下咽。他缓缓坐直了脊背,感觉到恐慌,他知道他的云淡风轻都是骗自己的,这个沟壑,他根本没走过去,一只脚还绊在里头,却偏偏哑了嗓子,不能呼救。
他扫视过这一桌人,他们都在望着他,曾寒山是略带担忧,母亲是疑惑,阿钟是研判,文妈是打量。他垂下眼,无声在心里呼出一口气来,才克制住指尖的颤抖,然后就听到段应麟的声音。
“曾五小姐、幺爷,好久不见。”
顿了顿,他又听见段应麟说:“淇奥,还好吗?”
这场太平图景,他不想再粉饰下去了。他在脑子里掀翻了一百次桌子,用各种方法,各种角度,然后砸到段应麟的脸上去。可他又明知,段应麟没做错什么,错的只是段应麟超出界限的爱,打碎了他年少时对父爱的幻想。
他将对韩君莫的期待,转移到了段应麟身上,还小心翼翼地捧上神坛。
可是神坛太高了,摔下来的时候,便只能粉身碎骨。
韩淇奥一直垂着眼,曾平阳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伸手搭上儿子的手臂,低声问:“淇奥,你怎么了?”
韩淇奥偏头望她,眼神深邃、复杂,完全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他微微一笑,说了句没事。
随着笑容,颊边那条疤痕也跟着蜿蜒起来,眼前的一切太过刺眼,令她心头一疼,只是抬手抚了抚儿子的侧脸。
韩淇奥握住母亲手背,绅士一吻,起身迎段应麟入座——仪态自然,神色有度,已全然是个大人的姿态了。
“段叔叔,坐这里吧。”他让段应麟坐到自己对面,转头让人盛饭。
长桌上珍馐满席,到头来他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东西,抬眸,却见段应麟在看着自己。
“淇奥,我认得一位国外的医生,对疤痕祛除颇有经验。”
段应麟的声音有些哑,这话在满桌人听来,不过是关心,只有他和他清楚背后的来由,眼神交换后,韩淇奥会心一笑,示意知道了。
倒是曾寒山更关心这个,追问医生来历,又言及韩淇奥的疤痕能否彻底消除,感叹道:“我们曾家世代遗传了祖上的优越基因,个个相貌堂堂,旁人羡慕还来不及,这孩子却不珍惜,不知道怎么,就把好好一张脸搞成这样……”
韩淇奥轻笑着打断曾寒山:“别聊我这道疤了,你们瞧着难受,我反倒一身自在。我不打算消去,也不会去做什么手术,就这样留作纪念,于我而言更好。”
曾平阳敏锐地察觉到儿子话里有话:“你这是什么话?什么纪念?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韩淇奥垂了眉眼,只说:“我还有事,段叔叔,恕不能陪坐在席了,您不介意吧?”
他说完也不等回答,就起身离开。
气氛如此诡异,这会儿就是心再大的人也该觉出不对——韩淇奥明显是在避着段应麟啊。
曾平阳忽地心口一突,起身抓住儿子的手,不让他走,回身看着段应麟,冷声道:“段先生……可是与淇奥生了龃龉?”
段应麟不惊不动,慢条斯理吃饭,末了将餐具搁下,才起身,看着厅中母子,叹了口气。
“淇奥,我今天来的时候就在想,事到如今,能不能进曾家这个门,都是变数。我想着你母亲嫉恶如仇,视你如珍宝,或许已将我当做敌人,没想到我轻轻松松就走进来了,还被你迎上桌吃饭。你何苦为难自己粉饰太平?就为了这么一个家吗?”
曾寒山听了这番话,兀自心惊,知道事情绝不简单,站起身来,暗自吩咐阿钟戒备。
曾平阳握紧了儿子的手,看向段应麟,终于在故友眼里,发现了某些不该有的情愫。她咬住牙关,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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