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眨巴着眼睛,弯月悬挂在空中,它们散发出淡淡的光。像轻纱,亦像银丝,撒在山峰里,撒在河面上;撒在村庄里,撒在山路上。在这样的夜晚,朱家坪生产队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们都会聚在路边的那棵大如华盖的马桑树下,有时说说笑笑,拉拉贴己家常;有时百舌争锋,唇枪舌战。当然,那只是争论观点而已,谁也不会记仇,也懒得记仇。
可是,今晚却不同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在“满姑家猪崽被打死案”没有破案之前,谁都可能是凶手,谁都会被冤枉,被指证。无论指证谁,都会得罪对方。保持沉默,那是行不通的,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一时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与两分钟前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对忠南队长来说,心里是矛盾的。
作为生产队的领头人,他需要这个场面,也很喜欢这个场面。只有这样的场面,他才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作为乡里乡亲,他的心里又有很多的不忍。大家都是一个生产队的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都是“早不看见晚看见”的邻里邻居。现在居然为了满姑家的一头小猪崽被打死,把大家搞得神经兮兮的,仿若如临大敌一般,心里感到非常地难过。尤其是,过一会儿,大家还要相互猜疑,相互冤屈对方,说不定还会整出自己难以掌控的局面。此时,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为此,在短暂的半个小时里,他如坐针毯。几次撑着椅子站起来,准备宣布“不查了,散会!”。可是,大队支书兼大队长显贵临别时的话,像警钟,亦像命令,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坐回原地。
就这样,半个小时的自由回忆,他像煎熬了几千年。
夏夜,风儿和月光是人们期盼的。今晚,清风阵阵,给人们带来爽身的凉意;月光如水,在空中划出一个几何图形。月光下,清风里,树儿舞弄着长长的衣裙,投下斑驳的画面,或大或小,或方或圆,或密或稀。
“完想蔫们还没回忆起来吧?加时半小时。”眼见时间就要到了,忠南队长不忍心看见相互撕咬的局面发生。
说真心话,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像这样鸦雀无声的场面,他受不了,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开始的那点权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然而,打破这鸦雀无声的场面,无外乎看到的是相互猜忌,相互指控,相互冤枉。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场面鸦雀无声好一些。
“忠南哥,蔫是不是不想处理歹个事儿哈?”满姑有点不耐烦了,催道。
“歹不是在让大家想吗?蔫催个么得不催。”忠南队长有点生气地道。
“忠南哥,为人嘎(湘西方言,“人家”)一个没断奶的小猪崽,把完们全生产队各家各户的人都喊来,蔫不觉得有些太过分了么?”求枝大婶终于忍不住了。
“是哈,太不应该哒。”一群妇女附和着。“蔫就不怕港出替哒,让人嘎笑掉大牙么。”
“完们觉得乃些(湘西方言,“那些”的意思)女的港得好。歹们搞下替,完生产队要玩垮哒。”寿生与几个年龄人也跟着起哄道。
“不是蔫们的猪崽,蔫们当然不疼哈。”满姑倍感委屈地说。“换做是蔫们家的,跟完是不是一样。”
“完只听到港‘鸡无绳索,狗无栏关’,没听到港猪的。”银玉接话说。
“是哈!这个会开得没得一点儿意思。”
银玉和求枝大婶的一句话,把社员心中的愤怒点燃了。顿时,大家唧唧喳喳,闹了起来。
“安静!大家安静”
忠南队长立即维持秩序,怕搞出什么乱子来,难以收拾局面。
“忠南哥,真的怪不得乃些姑娘嘎(湘西方言,“女人,妇女”的意思,“有时也是对老婆的称谓。”)们反对哈。”民家对着忠南队长说。“按说,她家的猪被乃个打死了,追查原因是应该的,可不能把全生产队的人跟着受株连哈。蔫歹们逮(湘西方言,这里是“做”的意思),纯粹是讨好一个人,寒了大家的心。”
忠南队长其实早就想散会了,只是没有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现在大家这么一闹,他想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于是,他带着挑惹性地口气说:“大家都想起些么得(湘西方言,“什么”的意思)没?”
“完(湘西方言,“我”的意思)真是没想起么得可疑的。完清早就到骒马苞一边放牛,一边砍柴火(湘西方言,“砍柴”的意思),中午才回来,下午一直在睡觉。直到满姑的骂声把完吵醒哒,完才起来。”国生说。“完真的不知道,蔫(湘西方言,“你”的意思)就饶饶完吧。”
“国生港(湘西方言,“讲,说”的意思)的没得半句假话。我可以作证。”
好聪明的石前啊,他把和国生一起打柴、一起回家的经过重说了一遍。这样不仅是为国生作了证,国生得记他的好,而且,把自己洗脱得干干净净。
忠南队长是一个多么聪明的角儿啊,他一眼就看穿了石前的心思。可是,石前说的话却无懈可击啊,再说,忠南队长早就想结束这尴尬的会议,自然放他过关了。
他正准备借此发挥,宣布散会时,却遇上了插曲。这个插曲,差点儿毁了几个家庭。
“报告队长,完检举!”成元猛地像小学生一样,举着手大声地说。
“么得事儿,蔫港。吓死完哒。”忠南队长说。
“完觉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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