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
陆雪征人在北平,心在天津,他惦记着那十万大洋的酬劳。是的,他三枪就解决了叶竟成,快的仿佛就在一瞬间,但是除了他,旁人就硬是做不到——给他们一百次机会,一万发子弹,也做不到!
所以他这三枪,的确是值十万大洋。十万大洋一条命,叶竟成死也死得值了。
金小丰从天津给戴国章发来内容隐晦的电报,说是酬金已经到手。戴国章不敢耽搁,立刻向陆雪征通报了喜讯。陆雪征抱着他的小灰猫坐在厅内的太师椅上,对此消息,不置可否的一点头,表面冷淡,是见多识广的模样,其实心里也窃喜,认为自己是个人才——然而,与此同时,他却是又想到了叶崇义。
他正值壮年,可因为身份特殊,不好公然出去招蜂引蝶;近年来唯有一个叶崇义算是他的床上知己。陆雪征觉得叶崇义是个被惯坏了的公子哥儿,这样的人骄矜起来很骄矜,但若是能够按住他的命门制服他,那他也能够相当的贱。为了十万大洋闹出这一场,陆雪征自己琢磨着,这位知己一旦看清事实,那不管是怎么样的贱,恐怕都要离自己远去了。
陆雪征低下头,凝视着小灰猫的脑袋。小灰猫的身体柔软温暖,正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腿间。隔着一层单裤,他下身那条命根子,大概是预知到自己失去了相亲的对象,所以也是同样的无精打采。
陆雪征身体好,非常好;床上功夫,他自己觉着,也很不错;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于是他暗叹一声,抱起小猫放到了肩膀上。小猫伶俐的爬上他那头顶,随后很自然的蜷成了一团。
陆雪征现在无所事事,故而专心致志的顶着他的小灰灰,一动不动的保持平衡。李纯走进来给他添了一次茶水,又给他送了一盘水果。他目不斜视的面对前方,同时把手伸到旁边桌面上,摸索着抓起了一只甜美多汁大白梨。
“咔”的咬下一大口,他一边咀嚼白梨,一边又想起了韩棠。
“李纯!”他忽然唤道。
李纯就在门口坐着乘凉,听闻此言立刻答应一声,随即起身跑进门来:“干爹,您有什么吩咐?”
陆雪征神情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征兆:“给天津发电报,让韩棠过来。”
李纯不假思索,当即领命而去。
不能由着韩棠的性子在外面野,陆雪征的耐心是有限的。前一阵子为了手里这笔买卖,他心事重重,没腾出手来收拾这个不肖门徒。现在好了,现在他闲下来了,须得将两人的关系论个明白、做个了断!
陆雪征想到这里,精神振奋,有一肚子的话要和韩棠讲,可是振奋片刻后,他却又颓唐起来——讲什么呢?韩棠从去年起,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陆雪征知道韩棠对自己是又怕又恨又腻歪,只是摆脱不得,否则早就跑了。
陆雪征不甚服气的苦笑了。他是喜欢韩棠,然而发乎情止乎礼,绝没有做过那种恃强凌弱的事情。可是不知怎的,他竟然还是把韩棠吓着了。
他细细的追忆往事,将自己对韩棠说过的一言一语、做过的一举一动,都拿出来翻尸倒骨的认真思量。最后,他发现自己除了去年冬天曾经借酒装疯的搂过对方一次之外,绝没有再出过其它纰漏。
陆雪征忘了自己当时是真的有了醉意,除了那么一搂之外,还凑上去在韩棠脸上亲了一口。
当时金小丰和戴国章等人都在跟前,以为他是高兴在闹,唯有韩棠受惊似的扭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就近距离的和他对视了。
陆雪征素来都是个无甚特色的人物,英俊归英俊,然而如同香烟盒子里的广告画,有种千篇一律的平淡,连神情姿态都是大众化的,让人不能留下印象。韩棠自然知晓他这个特点,故而当时骤然迎上了他的目光,就被那眼神中的熊熊欲|火给吓了一跳。而陆雪征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反应,也连忙松手,谈笑风生的转向了金小丰。
韩棠从小到大,活的一直不容易,所以精神上很是敏感。陆雪征造就了他,也控制了他,他先前倒也浑浑噩噩的过来了,可是在遇到叶三小姐之后,他仿佛拨得云开见月明一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与处境——像一把枪,像一柄刀,也像一条狗。
于是他对陆雪征的感情,就很复杂了。
金小丰在收到李纯的电报后,亲自去找到了韩棠。
韩棠行踪不定,如今正独居在一处公寓中,随时前去安慰保护叶三小姐。叶三小姐刚刚失去了父亲,正处在比较浅薄的悲痛中——叶竟成算不上一位慈父,儿女们自然也就对他爱的有限。
金小丰在傍晚时分,把韩棠堵在了公寓内。高高大大的站在韩棠面前,他虽然是西装打扮,然而看起来没有半分儒雅,倒是很像一名在租界里打地下擂台的拳师。事实上,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隐约带了点西洋风,正像一名膀大腰圆的异族人。
他伸出手去,把电报递给韩棠,而后不带感情的告诉他:“干爹的话。”
韩棠接过这封译好的电报,低头快速浏览了一遍,随即淡淡的点头:“哦,干爹去北平了?”
金小丰忽然微微一笑,因为眼窝微凹,所以一双眼睛就陷在了阴影里:“干爹很想着你。”
韩棠望着金小丰,心里对这个人是很有防备的,于是一挑眉毛,冷静答道:“是。”
金小丰认为自己已经体察了干爹内心的秘密,所以在打量韩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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