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还没出门,倒有人先敲响了门:“雁爷在家么?”
听出这正是把壁画交给自己的钟麻子在说话,雁游更加生气,准备马上把此人拉到报社去。
开了门,钟麻子没发现雁游脸色难看,径自笑问道:“雁爷,昨儿个送来的东西,你看能修复好吗?我那老主顾还等着答复哪。”
“老主顾?”雁游冷笑道:“钟思勉,你向来做的是新贵们的生意,几时勾搭上洋人了?”
闻言,钟麻子顿时脸色微变,强笑道:“雁爷,这话是从哪里说来?你听错了吧。”
“热河行宫的事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你当我是聋子?”雁游一把扣住他的手:“报社还在追踪这条新闻,你来得正好,跟我走一趟,咱们源源本本把事情说清楚了,谁雇你干的这活儿。”
国家危难之际,人人痛恨汉奸。那些吃洋饭的古玩商虽然在百姓里的名声不像汉奸那么臭,但在古玩行里,却颇受冷眼。如果只是搜罗些物件卖给洋人也就罢了,但胆敢盗窃偷卖,一旦被知道,那是人人喊打,再也没人肯和他们做生意。
钟麻子明知道这副献寿玉雕是盗窃得来,却还帮着洋主顾蒙骗雁游,妄图修复,一旦宣扬开来,就没法儿在四九城的古玩行里立足了!
钟麻子自然知道这些厉害关系。他也知道雁游的脾气,但偏偏整个城里就属雁游的手艺最好,其他人根本没法修复得天衣无缝。他左思右想,还是抱了几分侥幸心,编了一套谎话把东西交给雁游。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雁游就识破了!
想到事情揭穿后的窘境,钟麻子顿时慌了神,再挂不住笑,低声下气地说道:“雁爷,我也是一时糊涂,你把东西还我,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改天我办桌一等的燕窝席面向你赔罪,啊?”
雁游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吃这一套:“不行,除非你把东西交给政府。”
“交到上头?”钟麻子一紧张,不觉说漏了嘴:“我可是和迈克尔老爷签了合同的,他才付了我三成的钱,交上去我不就亏本了?”
他的话再度勾起雁游的火气。这下子,不管他再说什么雁游都不听了,只强拖着他往外走。
两人一个拉一个挣,刚刚走到门口,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洋人突然挡住了雁游的去路,说着一口流利的华夏语:“先生,你们华夏人有句话叫买卖不成仁义在,别这么强硬嘛。”
钟麻子苦着脸道:“迈克尔老爷,不是让您在外头等吗,怎么进来了。”
一问一答,雁游立即知道了此人的身份。他冷冷说道:“这不是买卖,是盗窃案,强不强硬也不是我说了算,官府才能判决。”
“你是生意人,和气才能生财。”
虽然嘴里说着软和话,但迈克尔早就听钟麻子说过这名俊秀青年的原则。见他目光坚定里透着厌恶,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早在墙外听到两人争执时,他已经起了杀心。
“雁先生,不如我们先回屋再谈谈,如果你还坚持己见的话——”
迈克尔一边慢吞吞地说话,一边将雁游往里逼退了几步,又反手掩上大门。当说到末一句时,他突然揪住雁游的头发,另一只手捂住嘴,狠狠将雁游的脑袋往院里的石桌上磕去!
迈克尔突然发难,不但毫无防备的雁游没有反抗之力,钟麻子也吓傻了。等回过神来,只见雁游脑骨下凹,鲜血汩汩流出,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没救了。
“你——你——”钟麻子哆嗦了几下,好不容易才迸出句囫囵话:“你怎么能杀人!”
确认雁游已然气绝身亡,迈克尔才松开了手,取出手帕擦拭着溅到脸上的几点血迹,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他想把这件事告诉报社,那怎么可以。我跟你说过,这件珍宝我要献给日不落帝国的女王,不能闹出丑闻。”
注意到钟麻子恐惧的眼神,他又说道:“现在四九城里非常混乱,我们伪装成小偷上门抢劫杀人,没有人会看出破绽。”
他生性残忍,来到华夏后手上已沾过好几条人命,这次故计重施,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行,不行!”钟麻子语无伦次道:“我不做帮凶。”
闻言,迈克尔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你要告发我么?但你帮我蒙骗这个人在先,刚才又没有阻止我,已经是我的帮手了。法官会怎么判定?事情一传出去,你的同行们会怎么看你?再说,我杀了他,正好帮你保密。只要你也帮我保密,我就再多加你一半报酬。”
一番软硬兼施的话下来,钟麻子顿时没了主意。纠结片刻,他咬了咬牙,说道:“好,事已至此,我就帮你一把!不过报酬我要翻倍!”
“没问题!”迈克尔大笑道,“华夏那句话怎么说来的,识时务者最英俊。今天这件事,除了你和我,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自负残忍的迈克尔认为雁游已死,只要堵住钟麻子的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但他却不知道,冥冥之中,一双充满愤怒仇恨的眼睛正狠狠瞪着他。
☆、2 1989年7月27日
雁游的意识迷糊昏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钟麻子和迈克尔站在他的尸体前讨价还价,梦见钟麻子另找了人来修复玉石壁画,却总是弄不好,最后只勉强将麻姑那一部分修复完毕。迈克尔又找了一套宫制十二幅檀香木屏风,将麻姑镶嵌在正中,周围加上许多宝石,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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