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崇似懂非懂地伸手爬了爬脑袋:“大哥不想尽快痊愈,好争那统军大将之位?”
“统军大将?现在还轮不到我这个区区中郎将。”他冷笑一声,随即漠然地抬眼望向帐顶——他至今还清晰得那个夜晚,他满腔热血地在他榻前毛遂自荐——他说他愿为他挂帅出征,愿为他一世效忠,然而他却只是语带不屑,轻描淡写地说:“朕就算不用慕容永,也轮不到你来染指兵权,什翼珪,你还太嫩了!”
他眼里从不曾有他,甚至远远不能和慕容永乃至杨定相提并论。
是的,如今的他,的确是人微言轻,但也只会是如今而已。
他什翼珪只不过掌管虎贲营就能结交宫闱而在慕容冲身边埋下眼线,慕容冲要彻查“银环”之毒甚至派人去查穆崇身世底细,他早早便收到风,才与一无所知的穆崇合演上这么一出,那么慕容永掌管三军,位极人臣,宫中禁卫中自然也会有人会为他通风报信……他不信到这份上了慕容永还会什么也不做地坐以待毙——最好真惹火了慕容冲,铁了心扶持杨定上位,以分慕容永的兵权——若有朝一日真让杨定挂帅北征萧关,慕容永为首的鲜卑贵族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届时暗斗必定转为明争,京畿皇宫便是战场!两派势力真闹出了大乱子,他什翼珪便不再仅是宫掖之中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了,因为那个时候放眼长安,慕容冲便会发现身边可用可信的带兵之将——也就只有一个他。
他是在赌,输了固然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赢了却能圣眷优渥青云直上!
什翼珪低下头,在一片模糊不清的阴影中缓缓地开口道:“穆崇,你若真心听我的,便牢记一句话,我们是皇上的私卫,亦只须听命于他一人——慕容永就算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军统帅,也管不到我们头上!将来若有个万一,两虎相争择其一,我们不能有半点犹豫!”
穆崇听地不甚明白,却还是点头应了,模模糊糊地也知道自己这个同乡同族的“大哥”比他心思深重地多,所言所行,大概都是正确的罢。
更深露重,慕容永的上将府却灯火通明,满屋里的人或站或坐,都是一脸忧惧神色。
慕容恒见在座诸人皆愁眉苦脸的,便开口道:“都听说了罢?前日忽然下旨要查四营兵器储备,查兵器储备是假,查杨定被毒伤一事是真——几个负责的军需长史都被扣在宫中审问,数天不得轻出,连内宫防卫都严密许多,竟探不到一点□。”
一慕容氏亲贵在旁忧心忡忡地接道:“皇上此举怕是意在敲山震虎。谁不知道除了皇上,有权随意查验调动兵器库存的——只有上将军啊!”
慕容钟嗤了一声哼道:“也不知谁暗中做的手脚,竟敢栽赃当朝上将!区区杨定,外族降将耳——就是真死了,也不值什么!可这些天皇上免了我等进宫小朝,总是托词着避而不见,怕是已起猜忌厌弃之心了。”
慕容恒深以为然,这借刀杀人毁尸灭据之事若坐实了,虽是捕风捉影却正是是自古人君最忌讳的,若真要借题发挥认真追究,只怕能在长安城中掀起惊涛骇浪:“叔明……不如你进宫去向皇上坦白,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你们在阿房之时,可不至这般生分猜忌啊!”
慕容钟先忍不住了,猛地起身摇头道:“父亲!现在是讲感情的时候么!方才宫里又传出消息来,说皇上调了五百威远营兵马‘协防’未央宫,再加上原本就驻扎未央宫的八百虎贲营,共千余人马——干什么都够了!依我看,皇上是要鸟尽弓藏过墙抽梯了!与其为鱼肉,不如做刀俎!”
这话说的太过惊心动魄,在场诸人皆是一愣,刁云一贯为慕容永马首是瞻,此刻见慕容永沉着张脸没搭腔,便迟迟疑疑地道:“难道……要先下手为强……”
“畏首畏尾地能做甚大事!”慕容钟一贯果敢冲动的性子,在慕容氏众亲贵中也是头一份的,此刻瞪了他一眼拧眉怒目道,“咱们也调兵!连夜派人围住金华殿,兄长手上有三营精兵,刁云又是禁卫统领,怕甚?!”
“逆子!你要逼宫么!”慕容恒被这□裸的话气地吹胡子瞪眼,慕容钟梗着脖子应道:“只要将来还是慕容氏的天下,儿子这便不算谋逆!皇上从前可未见就有多高贵,如今军中还有传言——皇上攻下新平后并未杀了那死仇苻坚,还收藏起来不欲人知,焉知是不是——”话未说完便忽然被一道破空之声中断,他不及回神,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刮,登时青青紫紫地肿了老高!
慕容永缓缓地收回手,神色阴沉地可怕:“皇叔,您要是管教不了儿子,我不介意代劳,看看这狗嘴里都吐出什么话来!——不怪人看不上我们慕容家的,有事宁可去倚靠外人,原也是咱们自己上不得台面!这才复国多久,又准备窝里反了?!”
慕容永上位以来,平常驭下之时虽总是不苟言笑,但为了团聚势力收买人心,对慕容家的各个亲族却也向来客气,以拉拢结交为主,从未这般声色俱厉的斥骂。故而一时间全场寂静,噤若寒蝉。
慕容钟少年气盛,从未如此丢人过,一张脸胀地通红,刚欲辩驳,又被慕容永反手狠抽一记:“你这话是灭门的罪,我留你狗命不去计较,是不想把事闹大!都给我听清楚了!我大燕国的皇帝只有一个——便是景昭皇帝的嫡子,建熙皇帝的亲弟——慕容冲!谁有二心以致祸起萧墙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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