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红发的值星官急急上前报告:“已经切换到备用服务器,数据恢复完成,网站可以正常访问了。”
“查过日志了?”薛垣不紧不慢坐下,悠然跷起小腿,掸了掸长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查过了。今天早上五点整,web主服务器遭到数据库注入攻击,有人通过asp木马获得了管理员权限。”
“追踪到入侵ip了吗?”问这个问题只是例行公事,实际意义并不大。黑客进行攻击时通常都会绑架另一台电脑,也就是所谓的“肉机”。
值星官的脸色稍稍变得微妙:“是的,已经确认了。”
等了一秒钟,对方没有下文。薛垣不耐烦地敛眉抬眸:“你在挤牙膏?话不能一次说完?”
他有一双似笑非笑的柳叶眼,含情处狐媚似水,含威时凛冽如刀。
值星官吃了这一记眼刀,顿时压力山大:“那个……那个……ip地址是……是您的。”
“哦?”薛垣发出一个不带感□□彩的单音节。
难怪值星官脸色微妙。代理首席技术官的电脑沦为“肉机”,传出去实在是技术部的大笑话。
值星官摸不透那一句“哦?”到底几个意思,赶紧囧囧地替他找台阶:“老大,我知道你们这些高手都是寂寞如雪的,你该不会是太无聊了,自己攻击、自己维护吧?”
“呵。”薛垣轻笑一声,“不好意思,自攻自受不是我的兴趣所在。”
“啊对了,”值星官急于脱囧,调出一个页面给薛垣看,“这是当时被篡改后的主页,我保存下来了。”
画面背景是一座火山,近处是荒凉的沙漠,旁边还有几行字。字体呈暗红色,像凝固在墙上的血,看上去很不舒服。文字内容是这样的:
《金雀花》
芬芳的金雀花
安于荒漠
寸草不生的维苏威火山
这残暴的毁灭者
你却在它贫瘠的山坡
绽放寂寞的花朵。
看到这几行字,一道冷光从薛垣眼底骤然划过。他不动声色吩咐:“继续扫描漏洞,有什么新情况,及时通知我。”
暂时安置好了这里,他马不停蹄赶去处理下一件事。
对讲机调到公共事务频道,耳中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当前宇宙线辐射强度:220毫希每小时,可以执行舰外作业。请根据本部门的工作情况,通知调度官安排出舱时间。重复:当前宇宙线辐射强度……”
薛垣接通一个号码:“采蘩,帮我把‘北极狐’准备好,我马上过去找你。”
本应直接去调度室,脚步却自有主张,径自把他带到了一扇紧闭的金属门前。门头上嵌着一面铜牌:“cybio-ab(人工超智能赛博生物实验室)”。
空旷的实验室正中,矗立着模拟子宫环境的大型培养皿。一个年轻男子全身赤祼浸没在人造羊水里,像一具精致的人体标本。
虽然知道对方无法听见,薛垣还是用指节轻轻叩响玻璃:“嗨,我们就快要见面了,你期待吗?”
对方闭阖的眼睑微微动了动。薛垣明白这是躯体无意识的活动,并不是对他话语的回应。
隔着玻璃,他用手掌覆住对方的脸庞,低声自语:“真遗憾。对你来说,这不是一个善意的世界。”
调度官迟采蘩站在运输舰的停机坪前。几十部三到四米高的灰色动力机甲整齐排列成方队,这些是无人驾驶的轻便机型,主要用以在太空中采集能源和样本。在它们旁边,通体雪白的“北极狐号”棱棱鹤立。
忽有香风穿透冰冷的金属气息袅袅袭来,一道白影随之翩然而至。薛垣懒洋洋倚在门框上,指尖微动,一朵玫瑰倏地在掌间绽放。但他并未递给她,而是屈指把它弹飞到一旁。
迟采蘩轻哂:“这把戏你玩了这么多年,也不觉得腻。”她把一个金属环扣在他的左臂上,读取心跳血压。
薛垣转眸望向别处:“我刚才又去看了看,‘他’应该就快好了。”
“……”迟采蘩没做声。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东西。
她按掉测量仪上的生理读数,“身体状况正常。去换衣服,准备登机。”
登入驾驶舱后,薛垣花了点时间把自己固定在抗负荷装置里。机甲被发射出去的过程中,他的身体将承受8到9个g的加速度,这些装置能最大程度保护他的脊柱,让他不至于以断成两截的方式悲惨地香消玉殒。
然后检查头盔和防辐射服。真空中遍布着高能粒子射线,这些电离辐射像一把把看不见的利刃,切断人体的dna。
——人类的身体,可真是脆弱的东西。薛垣不无嘲讽地想。
以自然人类的标准来说,他的体质是当之无愧的强者。然而在宇宙的尺度下,亦不过是一只不堪一击的飞蛾。
无暇感慨更多,北极狐号被送入了加速舱。这将是机甲从发射到着陆的全过程中最令驾驶员痛苦的环节。
加速舱是一段长长的通道,与枪|管的构造极为相似。北极狐号充当弹头,底火是二百吨当量的核|弹。
“嘭!”
薛垣觉得后腰仿佛挨了一记火箭飞拳,瞬时加速度足有10个g。机体时速攀升到三万公里,在膛线作用下开始高速旋转,以保持平衡。
不管你是谁,金刚狼也罢钢铁侠也罢,被以步|枪子弹出膛初速十一倍的速度弹射出去,都绝对好受不了。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拼命咬紧牙关,要么被自己的呕吐物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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