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杰朝小姑妈方向用力一挤,一边大着嗓门嚷道:"哎哟,要掉下去了,姑妈,坐过去一点儿。"
小姑妈大概没有防备梁文杰会来这一招,身子霎时就挪去旁边一截,梁文杰立马占据了,下盘压得牢牢,誓不让小姑妈再抢去。
"哎呀!"小姑妈惊呼一声,护着蔡崇,坐稳了,回过神来,噼里啪啦开始数落梁文杰,"你这孩子……"
梁文杰将脑袋转到另外一个方向,根本不看她,任她咆哮过耳,不萦于怀,只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抵是秉性难移,或者是惯性使然,尽管觉得自己"该活出个人样儿",然而,这一个月来,梁文杰仍旧如同上辈子的后二十年那般过得浑浑噩噩。只不过,那时,梁文杰无所谓,如今,他有所谓。
有没有所谓,他也已经踏上了去往广川市的火车,命运的齿轮循规蹈矩地轱辘向前。这一次,母亲大概还是会来寻他,他依然会见到亲生父亲,并再一次听闻自己的身世。
重新经历一次,心情将会是截然不同。曾经是那么高兴,现在么?难以言喻。重来一次,上辈子的愤恨好像也留到了上辈子,只余隐隐的难受和闷闷的疼痛。
可他愿意再经历一次这段痛苦的记忆。因为他的朋友在禾江市,他希望能更早遇到他的朋友们,更快认识结交他们,更多时间和他们相伴。而他的亲生父亲在与他相认后,便会带他回去禾江市。
亲情他总是无缘的,唯有友情可以追求。
亲情?
脑海中忽而闪过养祖母的音容笑貌。
梁文杰不由面露苦笑。亲情他现在还是拥有的,只是不知能够拥有到几时。
这一个多月来,他从养祖母身上体验到久违的人情温暖。这次跟着小姑妈一起去广川市,按照上辈子来看,那便是与养祖母的永别,要说没有犹豫,毫无依恋,那是不可能的。梁文杰想过请求养祖母代替小姑妈和他一起去广川市,甚至想过寻找借口这个暑假不去广川市。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害怕养祖母知道他的身世后,换了态度,变了脸色。
上辈子他经历过太多这种事情,母亲、父亲、情人、老师、同学、朋友……有太多太多人,先是对他好,后来却因为一些并不是出自他自身的原因而改了态度,亲近、笑容、喜爱等等变成了无视、冷漠和伤害……
他并不是养祖母的亲孙子,要求养祖母一如既往对他好,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人心经不起如此重大的考验,他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置身于这般境地之中。
目前的记忆中全是养祖母对他的好,这很好。带着这份好,他想他能更好的开始这辈子的人生。等到他将来工作,他可以给养祖母寄钱,聊以回报这份好。
除了养祖母,当前的"亲人"似乎再没有需要他来回报的了。
养祖父为人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主动与人交流,这一个多月,梁文杰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梁文杰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回忆上辈子,也没有什么感觉,他似乎只是一个养祖父符号一般的存在。
养祖母和养祖父一共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长子文昌年轻时去了西北部的大疆省,而后在那边成家立业,是当地的一个小官员,没个三五年,一般不会回乡探亲。次子文武在县城当初中老师,若无大事,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乡看看。长女文慧在梁文杰尚年幼时已然病故,梁文杰对这位可以说是全无印象。三子文旭便是梁文杰的养父了。在文旭之下,还有二女文兰和幺女文娟。
文娟嫁的是邻村蔡家村人,与娘家相距不到十分钟步行路程。因而,梁文杰和这位小姑妈相处的时间很多,或许都超过他和养父在一起的时间。至于养父的其他兄弟姐妹,这一个月来,全都没有打过交道,上辈子也都交往得少,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梁文杰脑中回忆起这位小姑妈曾经的所作所为。
同样的,自从他跟着亲生父亲回去禾江市之后,再也没见过小姑妈。对于这位的印象亦是停留在二十年前。过往琐事,梁文杰自是记不住,记得的只那么一两件,足以让他对这位姑妈充满恶感。
梁文杰八岁那年冬天,养父文旭比起往年来,略微提前回到家乡,说是要给家里盖上新房子。小姑妈得了消息不久,便说她家也要盖新房子,想和娘家一起,砖瓦一起买能便宜些,还可以节约一些人工。
她这个提议,说起来是可行的,真也是能省钱的。可实际上,省的却只是她夫家的钱,而且是大大的省。除了最初拿了一笔钱款买了部分建筑材料,并且帮忙着找木匠、工人,往后,小姑妈一分钱都没有再拿出来。可以说,就是文旭一人出钱盖了两栋新房。
明面上,小姑妈说是借的哥哥的钱,以后会还的。然而,直到梁文杰跟着亲生父亲走了,这笔钱都没还上。
令梁文杰尤其耿耿于怀的是,盖新房第二年的暑假,梁文杰照例到广川养父那里过,不幸生了一场大病,还需要动手术。那时候,养父根本拿不出给他做手术的钱,回乡找亲戚借钱,小姑妈都只给了几百块。
回忆着小姑妈的恶心事,不免连带着想起养父的过往种种。
养父是个窝囊废
在梁文杰的记忆里,养父文旭基本上算是个窝囊废。
梁文杰的记忆,最早可以追溯到四五岁时,而那个时候,他就学到了"窝囊废"这个词,正是旁人用来形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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