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黛丽小姐义在梦中惊醒了。
杜铃急忙扶住小姐,轻唤:“姐姐!姐姐!”
黛丽小姐微启双眼,呆呆地望着杜铃……
“姐姐,是我,我是小铃,您,很难受吗?“
黛丽勉强地摇摇头,细声说:“水——“
杜铃取来开水,抱扶着小姐,缓缓给她喂水……
黛丽缓了口气,迷糊着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姐姐,快要天亮了。”
黛丽从昏眩中振作一下,说:“我……要见……妈妈……”
二姨太沈静来了,她痛心疾首地搂住女儿,大滴大滴眼泪纷纷滚落下来……
沈静饮泣着,根据黛丽的要求,她派人把邢嗣昌也叫来了……
这是多么凄凉悲切的一幕:
邢嗣昌不知如何、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女儿的房间,他拖着颓丧且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像做了一场噩梦那样,他感到全身战栗,神经也麻木了;黛丽哀恸的声音犹如狰狞的厉鬼,攫住他的心脏:“爸爸……没……没有……药,能治好……我……我的……病;爸——爸……原谅……原谅您的……女……儿.…吧……”
——黛丽似是要生离死别了。邢嗣昌的心急剧悸恸着,双手紧紧压住秃顶的脑门,像团松软的面团瘫坐在沙发里……
“苍天啊,苍天!难道你真的要夺走我的宝贝……女儿……“邢嗣昌万分痛苦地喃喃呓语。
沈静木然来到邢嗣昌身边,抽泣着要求邢嗣昌:“老爷,您快想……办法……我……我们不能……没,没有她呀!“
沈静的哭诉又一次刺痛了邢嗣昌,他倏地从沙发蹦起来,用一种近乎狼嗥的声调低吼道:“我,我不能让她……就这样在……在我眼前……死去!”
他摊开双手,活似一名输红了眼的赌徒,做出孤注一掷的姿势……
当日,石埠头镇圩上及周围远近遍贴着一张醒目的《紧急救援榜文》,榜文前面还特加红色显眼的“救人如救火”五个大字。榜文写道:
盖因小女不幸染上重疾,凡远近四方名医神儒,有能治愈者,愿献重金五万银元以资酬谢。或另有所求者,均依小女应允竭力报效。
钧鉴禹丰洋行邢嗣昌
榜文惊动四面八方,过往行人客商纷纷争相观看,众议纷纭。
“哗!禹丰洋行大干金小姐也得病了!”
“咋的?贵人子女还不照样生老病死!“
“是呀,听说已经病人膏肓了……晚了!”
“现在才出大价钱,顶屁用!“
“其实并不是什么‘重疾’,她害的是这个病——”说这话的人指指自己的脑门。但见他着着长袍马褂,带着一副角质眼镜,头戴圆顶黑绸帽,手里还掂着把葵扇。五十上下年纪,一看便知是个医道人家。有人不禁发问:“您老怎么知道是头痛病?”
“嘿嘿!不是什么头痛病,“医道者说,“是神经病,即俗语说的‘相思病’,只我一个,就给她诊断了几次,开了几服药也无用……“
就在榜文张贴后第二天下午,已近黄昏时分,邢嗣昌正心急如焚地巴望着有人来揭榜,忽有家丁人报:“老爷,有人揭榜求见!”
“快请快请!”邢嗣昌高兴起来说,但一转念又问,“等等,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山里放牧的马夫庆生。”家丁说,“他手里还拿了榜文呢!”
“是他?哼哼!揭榜?愚昧无知的家伙!又不懂医术,凑什么热闹?轰出去!”
“是!”
家丁领命,出而复人禀报:“老爷,二姨太已请他上了阁楼。
邢嗣昌闻言怒道:“扯弹!“
说罢,邢嗣昌便气呼呼地奔向阁楼。
阁楼客厅里,见二姨太沈静正热情而礼貌地接待青年马夫庆生,还给他冲了一杯上等的杏仁茶,邢嗣昌怀着并非善意的态度说:“年轻人,你来揭榜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考虑后果啊!”
庆生不屑地、然而却是忍耐地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说罢,庆生又补充了一句:“我用生命作担保。”
“嘿嘿,比起我邢府掌上明珠——无价之宝,你的命又算得什么!”
“那好吧!”庆生站起身来就要走,想想,又说,“可敬的老爷,难道你忍心看着无价之宝化为乌有吗?”说完,抬步要走,沈静急了,忙说:“请您等一等!”
沈静再也沉不住气,匆匆上前拉住庆生,同时用愤懑、伤感的语调冲着邢嗣昌说:“老爷,丽丽已经病到今天这种地步,您怎么能讳疾忌医,把女儿一条生命就这样搭进去呢?况且,榜文是您亲手拟订的,总不能说了话不算数吧!人家既然敢来揭榜,自然有他的道理,您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人家拒之门外,那样还有谁愿意再踏进邢府大门啊?!“
沈静的话,字字铿锵,句句切理,邢嗣昌竟一时无以对答,只好怏怏地说:“那好,那好,依你看怎么办吧!”
“应该听听人家的道理,”沈静边说着,边把庆生拉回椅子上坐。
邢嗣昌矜持一会儿,逼不得已向庆生说:“唔,好吧,年轻人,既是二太太这样讲,就先听听你的疗法吧!”
庆生不紧不慢地说:“我倒要先问:你贴的榜文会不会骗人?你讲的话算不算数?”
“这个吗,请你放心。”邢嗣昌脸不红,心不跳,振振有词地说,“我讲话是算数的,榜文也决不骗人。但是我不能不提醒你,你可不能把人命当儿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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