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黛丽与杜铃在闺中促膝谈心。
“姐姐,您弹奏黛玉葬花》这首琵琶曲子,把人家的魂勾掉还不算,恐怕连您自己的心说不准也给弹飞了……”
“饶舌鬼,你怎么晓得我的心飞了?“
“飞是肯定飞了,您别不承认。只是飞向何处——”
“你说飞就飞吧!反正随着琴声飞,飞得再远也还是要回来的……”
杜铃说:“嗬嗬,当真飞回来了吗?骗人!”
黛丽扯住杜铃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窝上,说:“听见了吗?”
杜铃把脸色一沉,叹道:“唉,那就完了!一切都完了……”黛丽见她唉声叹气,像只泄气皮球那样,不免有点惊奇,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完了?“
杜铃做了个鬼脸,说:“我这个‘红娘’当不成了……“
黛丽说:“谁还叫你当‘红娘’啊!”
杜铃观察黛丽心神不定的样子,只觉她言不由衷,便故意自我解嘲道:“是呀,我固然是自讨苦吃!谁叫我当初自不量力,冒昧去充当这个费力不讨好的‘红娘’呢?明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见黛丽不吱声,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就又说,“不过,姐姐,您当真的也罢,不当真的也罢,我这个前度‘红娘’却还有一言相劝……“
黛丽明白杜铃的意思,捉住杜铃的手道:“你不用说了!小妹,难道你还以为他是好人吗?”
杜铃坦率地答:“我相信他的灵魂是干净的!”
“不,这是你的成见……不错,他舍命救了我们母女的性命,我们怎样报答他也不过分。可是——“
“可是就因为他身份卑贱、身不由己,所以他就没有权利,再也不能享有他所应该得到的东西,对吗?”
“不管你怎么理解,怎么去解释都行……反正,我可以要求爸爸赠送给他一笔钱,使他挣脱生活的困境,能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只是我不能……不能再留恋他!”
“姐姐,如果您的话出自内心,也就作罢。若非本意,那么您所说的,也正是老爷的希望。”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爸爸已经知道了?“
杜铃摇摇头。黛丽便又说:“既然他不知道,他的想法和我的心愿也就不同。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见杜铃不解,黛丽自知话意深奥了些,便改口说:“爸爸反对我同他好,与我觉得不能爱他,这是两码事,懂吗?”
杜铃还是摇头。
黛丽急了,叫道:“哎呀,小鬼头!这你还不懂?”
“我懂。”杜铃说,“可我不能附和您的想法。您和老爷的考虑实际上是不谋而合,虽然你们的出发点不同。老爷认为他那样卑贱,与您不是门当户对,根本不能相配。您呢,则因他是个落拓鬼,也不能让您称心,这有什么两样?”
“就真是这样吧!按照你的说法,他是个卑贱者,是穷酸丁,哉可以用金钱改变他;可是……”黛丽很激动,几乎要哭了。杜铃却摇摇头,深深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可惜,金钱解救不了他!”
“为什么?“
“姐姐,您有所不知,他已拒绝老爷的金钱和酬谢啦。”
“嫌少?“
“不是,老爷给他的钱够多了。足够他买几亩地,盖几间房子;如果他愿意,还可以讨上一个体面的老婆……您想,像他这样的穷酸丁,岂有不喜出望外,求之不得之理?”
“那他为何不接受?”
“这就是他的本质。”杜铃恳切地说,“您明白吗?是本质!老爷说要给他一笔钱,他反而质问老爷‘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难怪,连老爷也不得不称赞他是‘为人排忧解难而无所求者,盖天下之真豪杰也’!您听,老爷这话讲得多好听啊!可遗憾的是,金钱既解脱不了他的困境,更挽救不了他受伤的灵魂……。
黛丽默然了。她不断玩味着杜铃所讲的“为人排忧解难而无所求“,“金钱既解脱不了他的困境,更挽救不了他受伤的灵魂”…然而黛丽仍似抱有某种决心,犹豫不定地问杜铃:“他真的无所求吗?“
“我看是真的。“杜铃憨直回答,“但是,从另一种意义去理解,他疾富如仇,拒绝一切不义之财——因为他认为邢府的钱都是搜刮得来的,是不干净的——这样说岂不也是一种有所求吗?”
杜铃的机敏与雄辩,竟使黛丽动容。她亲切而信任地握着杜铃的手,将杜铃揽到怀里。又问:“小妹,照你如此说来,他对我也一定是无所求的咯?”
“我又不是他,怎能知道人家对您是有所求、还是无所求呢?”
杜铃眨着聪慧的大眼,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人家要是知道姐姐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恐怕就不会‘无所求’了吧!”
“你就知道贫嘴!”黛丽拧了杜铃一把,“我的意思是:如果先前仅仅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人家对我却毫无所求,那么,这岂不是正好了吗?现在我还可以收回成命,但愿能了却一桩悬念……
假作真来真是假,无时到处有还无!让生活还其本来面目,原来是怎样的还是怎样,省得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讲你笑话呢!“
杜铃问:“他要是对您真心真意呢?”
“小妹啊,”黛丽只觉一阵心酸,“你……你……你不要……再说……”
杜铃真诚坦然地说:“真的,姐姐,他很爱您。“
黛丽像再次被触到痛处,一时心乱如麻,半晌,才赌气说:“他,即便是……有这份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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