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列的眼泪流得跟喷泉一样,瘦消的肩膀一抖一抖,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怜。
鉴于尤利尔是个完全的实用主义者,他实在无法理解感情洁癖主义者的纠结。此刻他想的就是,彼列搞不好就是个受虐狂,放着好日子不过净找罪受。这种错误的思想好难纠正,该如何说服他好呢?早知道脸上的血就不擦了。
看着趴在怀里还是少年模样的彼列,尤利尔突然就想起,他以前的时候,也曾这样抱住自己哭过。
那是在一次与魔族的小规模冲突后,亚列被对方的黑暗法阵所困时间过长,圣灵受到污染,拉贵尔帮助亚列驱除黑暗的时候,说亚列的圣灵上已经留下黑暗的印迹。彼列就来找自己,求自己帮亚列驱散黑暗印迹。
那时候彼列也是哭得如此伤心。因为彼列知道,完全驱散圣灵中的黑暗只能靠意志力,他怕还是个孩子的亚列并不具备那样的意志。
用外力干预黑暗侵袭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将那抹黑暗引渡到别人身上,靠意志力更强的人去化解。
那时候,尤利尔就已经看出彼列的自私,可他还是答应去帮助亚列。
可亚列却拒绝了他的帮助。最后,只有不到十岁的亚列,靠自己的意志驱走了黑暗。可彼列却觉得是尤利尔不肯援手,在本就偏颇的心中,种下了憎恶的种子。
尤利尔静静地看着囚室的门,就在不久前,又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停在了囚室的门外,但那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室内的情形,并没有推门而入。
彼列此刻已经哭得有些脱力,整个人靠在尤利尔胸前,还不时抽噎一声。
心念一动,尤利尔轻声说道:“彼列,如果你继续放任自己的灵魂沉浸于黑暗,席欧乌尔会离你越来越远。即便已经身陷黑暗,天族的心,却永远向往光明。”
感觉到彼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尤利尔不动声色地将一只手覆在小腹上,画出一道防护符文。
微微提高了音量,他微笑说道:“我就是席欧乌尔心中的光明。”
彼列汹涌的杀意,在这一刻终于脱下了故作虚弱的外衣。
被契约之力惩戒的疼痛与彼列的攻击几乎同时击中了尤利尔的身体。
尤利尔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深深地陷入了身后的墙体,胸前的布甲被磅礴的魔力震得粉碎,皮肉也都绽裂开来。血被冲击波模糊成淡红色的雾气,弥漫到整间囚室。
伴随着魔爆术的炸响,尤利尔耳边响起的还有席欧乌尔的怒吼。
蕴含着巨大黑暗力量的假魔核在他的面前竖起一道壁障,帮他挡住了部分冲击波的余震,然后,自他掌心滑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了墙边。尤利尔觉得自己像是个破布袋一样摔在了石床被震碎后的碎石堆上。
席欧乌尔的惊吼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可却似乎响在很遥远的地方。尤利尔用力睁着眼,席欧乌尔有些扭曲的面容在他眼前已经变得模糊。
用力笑了笑,尤利尔低声说道:“送我回天界,如果我死在彼列手里,天界不会罢休。”
席欧乌尔颤抖着将尤利尔从碎石堆上抱起来,他并不会使用对天族无害的治愈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血从尤利尔的胸口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衣摆。
彼列跪坐在席欧乌尔面前,眼含着期待和恐惧,痴痴地看着席欧乌尔。
可席欧乌尔却没有看他一眼,只展开黑色的六翼,带着尤利尔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彼列趴在成堆的碎石上放声大哭。
他不甘,他不服,他恨得心都要炸裂开来。
可他却挥不去自己击中尤利尔时,尤利尔用圣灵之力传入他脑中的话语:“魔核的力量过于黑暗,不能直接吸收。龙岛的老祭司瑟拉可以净化它。”
☆、梦游
尤利尔自认不是一个会沉溺于虚幻的人。但是由于最近昏倒的频率有些高,昏习惯了之后,便觉得能梦见撒旦或许可以聊作补偿。
可惜,最近他都不怎么能梦见撒旦了。
贝尔芬格告诉他,撒旦几万年对他的思念,都被那个不太会说人话的家伙封在了万魔殿。但其实他并没有看见,那么,就极有可能被路西斐尔的灵魂给吸回去了。
也就是说,或迟或早,路西斐尔会得到撒旦的记忆。
同一个灵魂、同一个记忆,等于同一个人吗?
尤利尔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哲学,他有些搞不明白。
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路西斐尔,他不大能接受这个设定。这就好比有一天,主神将他吸收了回去,他便拥有了主神的记忆,主神也有了他的记忆。
真是细思恐极。
被这个想法一惊,尤利尔猛地睁开眼。周围的声音有些嘈杂,但他并不是特别能听得清。眼前的世界也十分朦胧,就像是沉在极深的水底看水上,无论是人还是物件都荡着涟漪。
似乎是注意到他睁开眼,一堆人围到了他面前。那些颜色各异的头发垂下来,就像是彩虹树的气生根一样在他眼前晃动,尤利尔觉得喉咙一痒,歪过头吐出一口腥甜的液体,那是血掺着治疗药水的味道。
周围的声音变得更加嘈杂,尤利尔还是什么都听不清,只感觉到什么人握住了他的手,圣灵之力不要命一样往他身体里灌,那个温暖又熟悉的灵魂……是撒旦的。
尤利尔恍惚地笑了笑,念出了撒旦的名字。
他终于又梦见他了。
尤利尔有些不能理解,是什么让撒旦单恋了自己几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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