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睁开眼,看着明媚的阳光从窗户投进来洒落在室内、映照得满室流光。久违的光明、久违的光影照耀在身上,令她只觉惚如隔世。
她看着这熟悉的窗、熟悉的纱帘、熟悉的桌案烛台,看着自己卧房里熟悉的一景一物,才知自己没有死,活了下来,熬过了那炼狱般的苦难活了下来。
经历过那仿似延绵无尽的痛苦、经历过那淹没在无尽黑暗中的苦苦熬炼,如今看到这光、看到这满室的景相,才觉得原来静静的安祥的躺在阳光里、活在这世上是如此美好。
她懒懒的、倦倦的,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安静地躺在这里,静静地沐浴在阳光的光线里享受光明的美好。
蓦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袭长裙,有着卓绝飘然之姿。阳光照在她的身后、使得她的身后一片刺眼的明亮,光与影融合在她的身上,像踏破光明走来的光明女神。
那身影映在包谷的眼里,一点点地漾开,又点在了心里,令她生出恍然若梦之感。她不由得在想:“她是谁?”或许是那身影太过耀眼,或许是那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太过显眼,以至包谷都觉得这身影映在了自己的心上,令刚从死亡之地、地狱之渊的她竟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她仔细地凝视着那身影,凝视想了许久,才想起——这人,是她师姐,玉宓!
师姐!她好像有许久不曾见到她,久到就像过了一辈子,久到就像隔了一生一世,久到似乎都快遗忘了她。此刻,她却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以这天神之姿踏光而来,迷眩了谷不由得略有几分哀哀地想:“我要爱上同一个人两次么?”她闭上眼,不想再看玉宓,不想再看那身影,不想再将她的模样记在脑海中映在心里。她知道她从来都留不住也追不上玉宓那总是来去匆匆于世间纵横飘荡从不为任何停留的身影。她永远只能仰视玉宓的背影,即使再想,即使她再努力,也难以触其项背。在她师姐的面前,她卑微得如同蝼蚁。此刻,她以一副刚从地狱里爬回来连动弹都无力的狼狈模样躺在这里,迎着她师姐打量的目光。那一瞬间,包谷自卑、自惭到了极点,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那痛无止尽的深渊也不要以这不堪的模样出现在玉宓的眼前。自尽未死,活下来,情何以堪,有何面目见人。包谷满心羞惭。
玉宓踏进门便看到包谷睁开眼,躺在阳光里。那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柔柔的,透着点点妩媚。慵慵懒懒娇娇软软的模样,又自有一股沉静流芳的气息在流淌。她从来不知道有人可以柔美成这样,如书如卷如画如诗如词如歌,若风若水若云若雾若山若岚。
玉宓痴痴的看着包谷。飘荡多年,拼杀多年,浴血而战,她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从不知沉静为何物,而此刻眼前的人却让她生出一种岁月静好、满室流香之感。
当年面容憨厚脸上总挂着没心没肺笑容心里噼里啪啦地拨着小算盘的包谷如今竟长成这般模样,在这云海密林、在这小院沉沁出这般气韵姿容。经历过一番生死的包谷,身上少了几分幽然飘渺,又添了几分柔软。柔柔的身姿气度,仿似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让人只想拥她入怀、倾心呵护。
她看着包谷,包谷亦看着她。那泛着淡淡柔光的容颜,那如瀑散开的青丝长发,那深邃的黑眸,无不吸引着她的目光。她看到包谷轻轻闭上眼眸,露出不愿见到她的模样。
玉宓的心中没来由地一恸,鼻间亦是一酸。她伤她,太深!她给包谷带来了太多的苦难。她忽然想转身离去,又怕,她的离去再为包谷添一道伤,玉宓唯有硬着头皮来到床边,她强露出一抹笑,问:“醒了啊?小师叔和圣姨最近每天过来看你好几次。”
听到玉宓过来和她说话,包谷亦不好再装死,她“嗯”了声,想要起身,不想躺在玉宓面前一副濒死无力的模样。可大概是之前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她此刻只觉浑身发软,连起身的力量都没有。
玉宓看出包谷要起身,赶紧俯身将包谷扶起,将枕头垫在包谷的身后,她柔声说:“刚醒,身子还没恢复,莫要动。圣姨说你融合玄天剑时一身灵力几乎耗空,得慢慢恢复。”
包谷“嗯”了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玉宓。
玉宓把包谷扶好后,便在床边坐下。一时间竟也无话。
她从没想到原本无数次经历生死、相依为命的师姐妹竟有相顾无言的一天。
时间,距离,把原本靠得很近、愿意互相舍命舍身相护的两个人拉得好远,亦在她俩之间添了好些陌生。
玉宓想了想,才找到话题,她低声说:“你变了好多。”
包谷依然“嗯”着,应着,但不回应。
玉宓却是笑了,问:“你只会‘嗯’了吗?”她觑着包谷,笑问:“还认得我是谁吗?若是答不出来或答不正确,我便当你是傻了,得去叫圣姨过来。”她这话有开玩笑,亦真有几分担忧。万一真傻了只会“嗯”可不好。
包谷无奈地叹了口气,迎着玉宓的眸光,说:“师姐,莫闹。”
玉宓听到包谷叫她“师姐”,知道人还没傻,莞尔而笑,问:“我哪里闹了?”
包谷说:“我没疯没傻也没事。”
玉宓凝神想了想,问:“那自杀的事怎么算?”
包谷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在,心里感到有些不堪,亦很羞惭。她将视线落在身上盖的薄被上,甚至不敢看玉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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