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靖远那样子,家境想必很不好,他不想苏靖远在怪味鸡这个绰号之后,又增加什么难听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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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陆越陵不相信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居然有这么破旧的住房。
狭窄的巷子还没有他家小区的通道的三分之一宽,巷子子两旁的五层楼房不知哪一年建的,墙壁是沉暗的土灰色,染满斑驳的沧桑印记,才刚秋天,这里却提前进了冬天,风吹过带起刺骨的凉意。
陆越陵照着纸上的地址找到六号楼,看着窄得两个人照面还得侧身才能通行的楼梯皱眉。
楼上不知哪一家的人在发疯,砰砰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夹杂着粗浑的骂人的声音。
肮脏的字眼让人听了都想吐。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看了陆越陵一眼往楼上走。
“阿姨,请问苏靖远是住这里吗?”陆越陵喊住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点头,手指朝上指了指,说:“二楼现在正在闹的就是他家。”
闹嚷着的是苏靖远家?
想起苏靖远连被人看一眼都脸红的性子,陆越陵握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这动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他爸又在揍他呗。”中年妇女叹气,见陆越陵一副见鬼的表情,压低了嗓子,悄声道:“你是苏靖远的同学吧?你不知道吗……”
苏靖远的妈妈嫌他父亲苏春江没出息,在苏靖远六岁时抛夫弃子走了。
苏春江在老婆走后失魂落魄没心思上班被工厂开除了,这些年只能做些苦力散工赚钱,脾气越来越暴躁,嗜酒成性,喝醉了就打苏靖远出气。
回家迟到一分钟要挨揍,买学习资料跟他爸拿钱要挨揍,做饭不好吃要挨揍,不管什么都是挨揍的理由。
中年妇女的话像刺耳的嘈音刺激陆越陵的耳膜,陆越陵直愣愣瞪着楼洞,楼洞黑漆漆,墙壁白漆年月久远变成暗黄色,星星点点的霉斑,有的地方漆面脱落,露出灰黑的水泥面,像一块块狗皮膏药。
砰砰摔打东西的声音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
那是苏靖远的声音。
陆越陵倏地往楼上冲。
“小同学,你别上去。”中年妇女拉住他胳膊,“苏春江发起疯来横的很,不讲道理也听不进劝,连劝架的人都打,你打不过他,别上去了。”
所以,他们就眼睁睁年年月月熟视无睹,看着苏靖远挨打!
陆越陵甩开中年妇女的手,冷冷道:“打不过也得打。”
推开门的瞬间,陆越陵就明白苏靖远上学时为什么夏天也要穿着冬天的长袖校服了。
苏靖远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瘦削而脆弱的后背满是青紫暗红,胳膊和大腿一圈圈的掐痕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新旧伤疤,手肘部位甚至在流血,点点滴滴的鲜红,触目惊心。
他捧着头,蹲在墙角,一双手护着头,呜咽着哭求:“爸,别打我脸和脖子,我还要上学。”
卑微的愿望,只要脸庞没受伤,只要不被同学发现,身体受再重的伤也忍受。
苏春江长什么样子陆越陵没看,也不想看。
本就高涨的怒火像火山爆发,五脏六腑充斥着暴戾撕杀情绪,他冲进门,抓起地上散了架的一只椅子腿,朝苏春江背部狠狠砸去。
“老子教训儿子你们少管闲事。”苏春江大吼,转身看到是个少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更红了,“毛都没长齐了的小子竟敢打老子。”拳头朝陆越陵撩去。
“陆越陵,你怎么来了?”苏靖远抬头,惊叫,朝陆越陵扑去。
苏春江朝陆越陵撩去的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他后背上。
苏靖远闷哼了一声。
“我操,你扑过来干什么!”陆越陵大骂,把苏靖远推开,抬腿扫向苏春江。
起势慢了,苏春江打出一拳后抓过一个啤酒瓶朝他砸来。
眼前火星直冒,额头疼得抽搐,温热的一股液体淌了下来,眼前变得模糊,陆越陵伸手一抹,朝苏春江扑过去,死死掐住他脖子把他往墙壁撞。
咚咚一声接一声,两人扭成一团,有时是苏春江被撞墙,有时是陆越陵。
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气力毕竟有差距,陆越陵被撞得更多,拳头挨了无数,肚子里五脏六腑移位,后脑勺的大包越来越大,窒息的痛苦越来越重,掐着苏春江脖子的手越来越无力。
“爸,你放开陆越陵。”苏靖远尖叫。
苏春江的拳头朝陆越陵脸庞撩去时,苏靖远做了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反抗,他扑过去,抓住苏春江头发死命往外拽。
“陆越陵,你快走。”
走!怎么可能!
陆越陵啐了一口口水,拳头凶狠地击向苏春江面部。
一击得中,局势逆转。
“没用的只会打自己儿子的男人,别留在世上丢人现眼了。”他把苏春江踹倒地上,拳打脚踢。
天黑了,视觉不清,听觉也跟着模糊,挥动的拳头的影子和击打声都变得不真切,
楼下不知谁家开车回来,急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磨擦,发出吱嘎吱嘎刺耳的声音,尖锐的声音刺得陆越陵激凌了一下,拳头高举着没有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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