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维清只是微微颔首:“哦,没事。”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看了眼面前比陈东明矮了足足一个头的小鬼,心里默默地想。
虽然陈东明不常谈及家里的事,但却经常说起他的那个弟弟。
据说脑袋很好用,成绩也是顶尖的,但奈何就是个闯祸精,今天打球把这家的窗户给砸了,明天拿剃刀把那家的狗的毛给剃了。陈家夫妇是生意人,忙着赚钱,很少在家,所以大多时候都是陈东明这个哥哥在料理陈东耀的事,三天两头就要接到投诉,什么拔了邻居辛辛苦苦种的牵牛花啊、上厕所时和同学比大小后一言不合打架啊、带了盐巴偷偷往语文老师的茶杯里面放啊……
没有一桩重复,都把陈东明给气笑了。
每次听陈东明讲他那个奇葩弟弟今天又犯了什么事儿时,黎维清都忍不住心想:“也亏得东明脾气好,这货要搁着是我弟弟,我绝对打得他皮开肉绽。”
然而以陈东耀的性格,不用陈东明出手,他已经自己把自己搞得皮开肉绽了。
只见那天陈东耀穿着一身白t恤配深棕色短裤,脚上踩着双深蓝色运动鞋,因为还没到冲个子的年龄,所以连一米七都没有,体格偏瘦,从结实的小腿和臂膀可以看得出这小子平时还挺勤于运动的。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他的右手和脸。
因为此时那只右手正打着白色的石膏,被绷带可怜地吊在胸前,而那张尚未长开的脸上也挂了彩,特别是额头,好在是不严重的擦伤,已经结痂了。
抬头看了眼黎维清,陈东耀一脸不高兴地嘟囔道:“怎么是张棺材脸。”
陈东明:“小耀!没礼貌!”
黎维清懒得和小屁孩一般计较,只是微微一笑:“总比脸上挂彩强。”
“你!”陈东耀瞪圆了脸,一副要挥舞着手上的石膏跟对方干架的气势,“没想到你的心胸竟然这么狭窄,以大欺小!”
“……”
这真的是个初三生?确定不是小学生?
想起这桩陈年旧事,黎维清开着车,不由低笑出声。
这小子,怎么总是长不大?
还老和自己的额头过不去,这都快练成铁头功了吧。
等红绿灯的时候,黎维清掏出手机,准备给陈东明打个电话告知陈东耀的情况。
他用的是蓝牙耳机,手机放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对方要倒时差,不会那么快睡:“喂,维清?”
“东明,你弟喝醉了。”黎维清说,“我等下把他送……”
可是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挂断声。
黎维清:“……”
他皱着眉,看向副驾驶座——只见陈东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撑起来按了手机屏幕上的挂断键,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黎维清皱眉:“你……”
陈东耀竖了根食指在嘴前,这个举动透着几分孩子气:“嘘。”
“……”
“维清哥。”陈东耀盯着他,突然痴痴地笑起来,“你的棺材脸真好看。”
“……”
他是不是该回一句“谢谢夸奖”?
黎维清不和他计较,目光回到前方,语气平淡:“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东明在家里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哥刚从国外回来,要倒时差,很辛苦。”陈东耀说,“我不能麻烦他。”
黎维清心想:你从小到大麻烦过你哥的事情还少吗?
又听陈东耀笑嘻嘻道:“既然你这么担心我,那把我带回家照顾好啦。”
黎维清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又不是你哥,没有义务照顾你。”
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地蛰了一下似的,陈东耀往后缩了缩,过了一会儿才呆呆地应了声:“哦。”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后,黎维清心底竟然有点愧疚,但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什么鬼,难道醉意还能传染?
身旁的人自那之后就安静下来,黎维清以为对方是睡着了,谁知道往旁一瞥,却看到陈东耀正在无声地哭泣,看起来十分伤心,就跟失恋似的。
黎维清惊奇:“你哭什么?”
陈东耀自己坐在那里毫无形象地哭了老半天,才挂着泪痕、吸着鼻子道:“我在醒酒。”
黎维清都快无语了:“……你是不是傻。”
说罢,他继续一心一意地开车,没有再主动搭理过陈东耀。
陈东耀凝视了他的侧脸好一会儿,然后垂下了目光。
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能包容我的孩子气、连我的那份傻气都一起喜欢的人。
但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那个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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