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他半是抱怨又半是开心地转过身,想着等会儿要跟大哥炫耀下自己捉来的那只蜻蜓。可他没想到,暮色四合下,迎上他的是一记子弹。
眼前天地不住旋转,明台睁着眼抵抗来自胸膛的痛楚,却又止不住意识的涣散流失。
身体失去了力气,他再也支撑不住地大力倒在草坡上,后脑上那刺硬的痛楚鲜明似那时,可再也没有人会为他以臂作枕。
暗淡的天空上是层层洇染的红霞,不再刺目绚丽,带着些死气沉沉,像极了残血。明台睁着眼,又闭上,然后又睁开,又闭上,来来回回,直至最后,他再也睁不开。
恍惚中,似是看到了翻飞四绕的红蜻蜓,那嗡嗡的震动伴着微风,吹过胸膛,引得阵阵温暖,又阵阵泛软。而那只大哥放走的红蜻蜓,像是又跨越时光,飞了回来,停在了自己出血的胸口上,像极了一朵立于坟前的血色彼岸花。
大哥,你看……我还是找到那只,你送我的蜻蜓了……
只可惜,再也不能捉回去……跟你一起看了……
03df74l012 17:46 明台第十二次死亡。
☆、一/红蜻蜓(下)
06013 14:23
“你知不知错?!”
明台清醒时,听见的便是这么一句话,摇晃在他眼前的,是那根被大哥握在手里的棍子。
刚刚,又是被那人杀了吧?
……
见明台一副晃神的样子,明楼气在头上,又是一棍打在少年早已皮开肉绽的屁股上。
“我操!”明台被臀上那火辣辣的痛楚激得清醒过来,心里那些酸软的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
明楼面色更沉,“年纪轻轻的,就学会爆粗口了啊?小兔崽子,你操谁啊?!”
话说完,又是一棍。
明台经过那一下午,心里早已不气了。这会儿被大哥打,只觉一阵阵委屈如潮泛上来,也不敢顶嘴。“大哥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
早从儿时起,他就历经了多次出乎意料的死亡,而每次死后,他都会重回到过去的某个选择点上。如果想要逃避上一次的死亡,那么就需要做出与先前那条路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明台咬着牙,直直地往地上磕头谢罪。
“砰——大哥,我做错了,我不该那么莽撞。”
【——我不!我没错!】
“砰——我不该逞英雄,不该没有想出个万全之策就冲上去跟那些混混作对。”
【——对我而言,思前想后顾虑自身安危的帮助不是真正的帮助,而是伪善!】
“砰——我更不该,惹得一身伤,让你们担心,还和大哥你顶嘴……”
【——担心就直说,可你不能说我做错!】
最后那一磕,扬起地板上的薄薄尘埃,飞扬间映着少年泪眼朦胧的双眼,嗤啦一声直直刺进人心里去,疼得血肉模糊。明楼颤着,手中的棍子,竟是再也不忍落下。
心里翻腾的是压抑,是不甘,是委屈,可明台咬牙把它们按了回去。
这一切,是为了避免走上先前那条路,是为了弥补惹大哥生气的愧疚,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难过?像是身上最重要的那样东西被抛在地上大力踩踏碾压,跳动的血管里流出来的是满是泪水的血液。
【——大哥,我不希望我的人格被贬低。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是我们每个中国人都该有的秉性!】
明台知道,有样东西,是真的碎了。碎得彻底。
碎得,锋利的棱角直直剖开血肉滑进心里去。
在旁的明诚看着沉默的二人,叹了口气上前,夺过明楼手中的棍子,“行了大哥,明台也知错了,这一切就算了吧?”
明明阿诚哥是在为自己说话,但明台心间,再难感受到一点喜悦。
每次死亡重生后,他都会获得一些东西,比如新的选择,新的生命。
可每次,他也失去了那些珍之重之的东西,比如那个阳光微醺的午后,又比如那只,情深意切的红蜻蜓。
明台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明长官,那板着的面庞怎么都不像记忆里会为他枕臂会送他红蜻蜓的大哥。那时的大哥,也是老的,也是沉重的。因为他心里的那些东西,没有一个时刻会放下。
可那时的大哥,老得可爱,沉重得可爱。可爱得,让他喜欢。
明台翻动着嘴唇,看着面前那熟悉至极又陌生至极的明楼,又是一行泪流下来。
少年人不随便认错不轻易流泪的骄傲气骨,一再在这人面前崩裂得七零八落一干二净。
明楼看着明台如此,心绪翻涌间,一阵阵作痛。他转过头去,深呼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的声线让人听不出颤抖,“知错就好。你先回房去,面壁四小时。晚饭我会派人给你送来。”
明台抿着唇,许久后才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的大哥,泪涟涟的双眼中是道道暗流,“好。”
夜里。
明台在房里吃过晚饭,听着客厅里大哥和大姐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心里起起落落浮浮沉沉的,捱不住睡意,便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感觉到身上有些冷,他打个哆嗦睁开眼,先望见的是窗外奶白色的月光,然后才是黑暗里看不见身形的人影。明台直觉那是大哥,也没怎么害怕,只是问出口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怎么不开灯?”
“怕弄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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