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他娘也哭,可哭不管用,还是被塞上了马车,送进了肃王府。
进了肃王府,谁还给你听叫卖调子?谁还会把一个营造厂子的画匠放进来和你说话?
王府规矩大着呢,他又是庶出,能不出差错,顺顺当当活下去就不错了!
先说说肃王府的格局。肃王正经有四个儿子,长子萧炜,肃王妃所出。次子萧烨,侧妃王氏所出。三子萧炆,侧妃李氏所出。四子萧煜,来路不明,反正是肃王的种就对了。
前边三位,人家明媒正娶的,有自家妈护着,萧煜呢,老小就不说了,还没有妈护着。之前一直在外头放养,人家也就不找他茬了,现如今忽不拉的认了祖归了宗,这是要上门来抢家私呀!当然要趁他羽翼未丰,想法子弄死了才算完!
打那以后,萧煜的苦日子就开始了,以前的苦都苦在心里,现在的苦可不只是苦在心里了。若是自家爹肯护着点儿也好啊,可他爹打从知道他娘一碗碗打胎药灌下去,狠心药死自己的骨肉起,那颗心就凉了,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明知道自己三个大小老婆联起手来轮番整治这个私孩子,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弄死就成。
这样的境况下,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落着什么好?
挣扎着长到了十五,某天突然到廖家的台口找了趟廖秋离。
廖秋离也好久没见着他了,上回见是一年前,除夕夜里,他趁着肃王府里乱着弄元夕宴席,没人理他这来路不明没娘护着的,从运鸡鸭鱼肉果蔬的偏门溜了出来,找到了廖秋离家里。当时他们一家人都在包饺子,准备年夜饭,他这么一头闯进去,多少有些尴尬的。廖秋离的爹领着一家子人给他行了个大礼。那是对肃王儿子的礼数,弄得他越加尴尬。廖秋离把他拉到了自己屋里,问他,吃了么?他摇摇头,他就出去端进来一碗刚煮得的饺子。他看他整个人又瘦了一圈,那么烫的饺子也不晓得慢点吃,烫得频频皱眉头也要强咽下去,就晓得他一向来过得并不好。
这三年来廖秋离也想过不少法子给他带吃的,寒天里还给他准备了几身厚棉衣服,托人送进去,不久就听说他被肃王妃罚了,说他手脚不干净,有得吃还不轻省,还偷鸡摸狗的,不知从哪弄进来几身棉衣服,下贱!
从那以后廖秋离就不敢给他带穿的了,吃的也得费好大劲才能让他吃到嘴。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他看他瘦尖了的下巴颏儿,心里一阵阵的不好受。
除夕那天他过来,廖秋离问他,能和你爹商量商量,回别院住么?
他沉默良久,才说,大概是回不去了……我娘疯了……这毛病时好时不好……大多数时候认不得人……
怎么成了这样了?!
医者给的说辞是思虑过重,伤了神智。实际上两人都明白这是让他爹给逼的。
疯了也有疯了的好。两人不再相互折磨了,他爹上门来看她,她也乖乖让他搂让他抱了。所以也就这样一直迁延下去,没再请人认真治。
他又坐了一会儿,说要回去了,再不回去那边又该想法子整治他了。
廖秋离送他到巷口,看他穿着一身单衣在雪天里走着,心里堵得慌。
然后再见面就到了这时候了,一年之后。他这回上门是来辞行的。要出远门,去从军。
他爹是将军王,掌着朝堂的兵权,有个儿子从军也不稀奇。
还是问他吃了没,他还是摇头。廖秋离就起身去到后边灶房里,捅开灶火给他下了一大碗面。还是看着他吃,多烫嘴也不撒嘴的吃,边蹙眉头边强咽下去的吃,看着看着,廖秋离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他,可想好了?从军可苦得很呢!
他咽下一口面才回他:再苦有在这潭苦水里泡着苦?
廖秋离就不说话了。说不出什么好话啊,只能静静看他吃,问他饱没饱,没饱再给他下一碗。他说饱了。隔了一会儿又说,你等着我,若是不死,我还回来你这儿……
回来你这儿怎么样呢,他又不说了。
廖秋离打趣他,回来我这儿吃白食啊?还是回来把欠我的钱统统还了,连本金带利息的?
他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羞羞恼恼地说:反正你等着我就是了!
十五从军征,多是为了混碗饭吃,这位呢,顶着肃王儿子的名头,实际比没爹少妈的孩子好不到哪去,才十五的半大小子就要上沙场拼命去了。别看他爹是肃王,这名头其实没占多大便宜,因他爹一早就和军旅里边打了招呼,别因为老子的面子就要对儿子另眼看待,吃不吃得了这碗饭得看他自己造化,要入军伍可以啊,从小卒子做起!
半大小子倒还有几分身手,因他爹打小管的严,四岁多就开始习武了,传到他爹的根骨,是块习武的料子,本身底子就不错,专心练了十来年,那还能错得了。也亏得有这身功夫,不然,十二岁的小子进到龙潭虎穴里,遇上三个心狠手辣的大小妈,还不得活剥了呀!
这回离了龙潭虎穴,却要去往修罗场,前路艰难险阻,不知归期几何。
反正不在那窝里呆着了,总可以给预备些行装了吧?
廖秋离把早先的几套棉衣服拿出来,给他包好,又给他预备些干粮方便路上吃。
都预备好,这就要走了。
半大小子默默看了会儿手上的行装,一转身走了,没犹豫,也不回头。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长短,半大小子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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