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的生父早年游历四方,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直到成亲后才在淮阴县定居。他时常回味年轻时种种见闻,陵越自也从他口中听过南疆风土人情。多山多谷,气候温煦,民风淳朴,信仰神灵,尤擅歌舞……
看惯江淮的温润风光,陵越仍觉得此地风物纯美,别有一番动人风姿。就如同见多了轻衫罗裙的端庄佳丽,不免被烟纱遮面的异族美人吸引一般。且眼下正值春和景明,碧草连天山花烂漫,远看便如一副色彩流溢的画卷。
两人走在山林间,听着树顶鸟雀鸣啾,远处溪水潺潺,虽然彼此交谈不多,心神也觉格外舒旷。只是一路上并无村落,人烟稀少,愈往密林深处走去愈是人际杳绝。陵越微感诧异,屠苏只说此地偏远甚少人来。
“快到了。”百里屠苏说。
陵越循他目光所指向前看去,面前只见山峦叠翠一望无尽,不见村落和屋舍。正要出言相问,屠苏却侧目看向一旁,清声喝道:“出来。”树后腾地窜出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百里屠苏面前,唤道:“巫祝大人!”
“俄广?”百里屠苏低头看着,皱起了眉,“你怎么又回来了?”
跪在地上的青年不过十六七岁,身上穿的却是一身汉人短打,他抬起头看了百里屠苏一眼,满脸惭愧之色,再次深深伏下头去,“巫祝大人,俄广知错了,求大人重新接我回村!”
百里屠苏摇摇头,淡然道:“一朝出谷,不得再入。你莫非忘了?”说着举步便要走,俄广见状连忙膝行着拦在他前面,求道:“求巫祝大人开恩,我真的悔过了!”
百里屠苏低头看着他,话语中不无慨叹之意:“既然出去了,外界繁华万千,何苦回头?”
俄广毕竟年轻,激动得满面泪痕,“大人也说过,江湖多风霜,俄广从前年少无知,如今才体味到个中滋味……”陵越生活顺遂,却也深知涉世艰辛,闻言心下不忍,上前一步想要拉他起来。俄广见状忙拉住他衣角,急道:“求公子替我向大人求求情吧!”
“我看他确是真心悔悟,何不网开一面?”陵越转向百里屠苏,后者却不为所动,神色漠然道:“不必再说。”
青年不由得哽咽出声,却也晓得百里屠苏脾性,心知再无回寰余地,便抹了把眼泪站起来。百里屠苏自怀中掏出一枚白玉佩,递给俄广,道:“将此物交给安陆县令,他自会给你安排差事,可保衣食无忧。”
“大人……”俄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一双手都发起抖来。
百里屠苏截断他的话,道:“速速离开此地,断不可将乌蒙灵谷所处方位告知他人。”说完转身便走,“你家中二老我自有我替你照拂。”
俄广抽抽鼻子,朝着屠苏的背影重重磕了个头,“大人恩情,俄广永世不忘!请大人告诉我爹娘,就当没有我这个不孝子吧!”
屠苏走出几步却又停下,沉吟片刻,略侧首道:“日后倘若乌蒙灵谷不再受人觊觎……”话至一半忽又止住,陵越似乎看到他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日后再说,你且先去吧。”俄广诺诺应了一声。
陵越朝俄广抱拳,道:“山长水远,善自珍重。”青年一脸黯然,点点头道了声谢,又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连绵山川,这才默然离去。
百里屠苏已走出几丈远,回身静静看着陵越,陵越举步赶上,问道:“一朝出谷永不得入,难道谷中村民穷此一生都不能出来?”
“是。”百里屠苏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一问,眼中波澜不起,答得十分平静,“我定的规矩。愿意留下,我自会竭力庇佑,想离开,茫茫天下总会有安身之处。”
陵越正是心神凝重,听此话面色顿时沉了下来,道:“倘若留下,心有抱负也无计施展,若是出谷,便要一世背井离乡,不得与亲人团聚。恕我多言,这规矩实在不近人情!”
陵越话音中隐含怒气,百里屠苏却毫不气恼,黑白分明的眸倒映着苍远山水,道:“昔年武陵人幽居桃花源,与世隔绝,外界朝代更迭战火频仍,武陵人却可保一世平安,静享天年。如此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陵越一时语塞,却仍旧不敢赞同,转念一想屠苏并非冷酷无情之人,想来另有考量。而以屠苏一贯的性情,对自己所做之事从不过多解释辩驳,只是眼下看着陵越的神情,也不愿二人之间横生误解,于是想了想,上前一步说道:“乌蒙灵谷藏有至宝,为防生变,须得固守结界,万不可泄露进出之法。”
陵越虽仍不知详情,闻言也略松了口气,道:“或可想一个两全之法……”
“容后再说吧。”百里屠苏摇头道,“天色不早,不宜再作耽搁,我们这便进去。”
“进去?”陵越诧异地四下打量一番,南疆是多山地势,前方不远处便有山壁拔地而起。险峻陡绝如入云霄,如何有路通往村落?忽而心下一动,闭眼凝神感知,立时发现周围充斥着一股颇不寻常的灵气,虽隐蔽无形,却如川流绵绵不绝。
百里屠苏抬起一手,并起食中二指竖在胸前,合上眼,双唇轻掀默念起咒文:“吾为天地师,驱逐如风雨,妙法似浮云,变动上应天!”他指尖凝出一团湛蓝光华,照亮眉宇印堂,“开!”
只见他扬手一挥,眼前山峰碧色陡然变淡,清蓝色光芒氤氲流淌开来,山壁随之开始扭曲。“跟我走。”百里屠苏向陵越颔首示意,陵越心知结界已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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