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慕容复是再也听不进去了,只低声叹了口气,暗自心道:我情愿不要这大才!都说宋时富庶,如今他算是见识了,小小的一颗糖果竟也能做出这么大的买卖来。只是想到在真实的历史上,仅仅半个世纪之后这繁华富庶的北宋终将亡于异族的铁蹄下,同样身为“异族”的慕容复却是有些不舒服。他怔愣着回神,将手一挥,强笑着道:“邓大哥做得很好,一事不烦二主,这些事日后仍由邓大哥处置。”他假作疲惫地一扶额角,“今日……”
哪知慕容复话未说完,阿朱又匆匆走了进来,轻声道:“公子爷,吴大人来了。”这位吴大人名禧字守中,乃是这苏州府的父母官。慕容氏因扛着太湖总瓢把子的名号,他对慕容氏倒也一向客气,只是爱惜令名平日里与慕容家从无往来。今日亲自到访,慕容复自然十分意外。
同样立在堂下的包不同听阿朱回禀,即刻懊恼地一拍额头,迭声道:“如何竟把他给忘了!禀公子爷,这位吴知县上个月便说要来拜访,说是要表彰公子爷为夫人结庐守孝三年的孝心。”说到此处,他忽而得意地一扬眉,小声道。“还不是看在这些年咱们缴的商税多的份上!”慕容家老实纳税乃是慕容复吸取了后世美国黑手党教父阿尔卡彭的血泪教训,但吴禧本人却也因此受了上官的嘉奖。
邓大嫂却知这话虽说不假,但不能当着慕容复的面说,当下厉声呵斥:“老三,慎言!公子爷事主母至孝,天地可鉴,如何当不得这表彰?”
邓大嫂此言一出,包不同即刻低头诺诺不言。这三年来,慕容复住的是四面漏风的茅草屋,穿的是粗布麻衣,吃的是青菜豆腐,连身边服侍起居和烧火做饭的侍婢仆役都给赶了去。母丧三年须结庐守孝,这原是世俗规矩,然而真正能如慕容复这般不打半点折扣扎扎实实完成的,却也极为少见。
慕容复深知包不同一向是个浑人,并不在乎他口舌犯冲,见知县吴禧携数名官吏与苏州府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耆老遥遥而来,便急忙走下正堂迎了出去,向知县躬身礼道:“后学末进慕容复见过知县大人!”
吴禧对燕子坞的慕容家耳闻已久,与慕容复相见却也是第一回。慕容复自称“后学末进”,吴禧却知道慕容家的银钱来得不大干净。只是这几年连年遭旱,吴禧任期将满眼看无法完成考核,慕容家却忽然要洗白,转行做起了糖果买卖。吴禧是靠着慕容家的商税才入了上官的法眼,今年原是他在苏州任职的最后一年,这任期之内的考评优劣,仕途畅顺与否全看这最后一年的成绩,为自己的前程计,免不得和光同尘与慕容复亲近一番。借慕容复为母守孝之名亲来表彰,是投桃报李,亦是千金买骨。
将慕容复扶起,两人四目相对,吴禧竟是立时一怔,许久方笑叹:“今日之行,触目见琳琅珠玉。”古时为官,不但学识要高,容貌更要上佳。而仅凭慕容复的样貌,吴禧便知但凡慕容复不是草包,来日科举应考主考官定然不忍将他黜落。
吴禧是本地的父母官,当地耆老自然甘愿奉迎,更何况慕容复的确生得丰神俊朗光映照人,一时间夸赞慕容复美姿容的话语竟是不绝于耳。这原是时代特色,慕容复却着实不适应,勉强应付了两句便急急转换话题请知县大人与各位耆老堂内安坐。
在场的各个老于世故,自然看出了慕容复的不自在,当下相视一笑,随慕容复步入正堂。待阿朱阿碧奉过香茶,吴禧提起正事。“慕容公子为母结庐守孝三年,每十日便手抄佛经一卷焚于令慈坟前,我等今日前来乃是为了表彰慕容公子事母至诚之心。”说着,便有两名小吏抬上一幅牌匾,上面正是由吴禧亲笔手书的“孝思不匮”四个大字。
慕容复急忙离席拜谢,他并非拙于言辞之人,可这一回除了连称不敢竟说不出别的话来。他自问对慕容夫人之心原是愧大于孝,是以并不以为自己该受这等表彰。
吴禧不知慕容复的深浅,只当慕容复是慑于自己的官威,笑道:“正所谓为人子,止于孝。本官既将这四个字送给你,你自然当得起。便是县志之中也当记上一笔,好教后人知晓我姑苏城亦是孝子贤孙之乡。”
吴禧此言一出,慕容复的眉心立时一跳。吴禧不过是个七品官,名声不张,送这一幅牌匾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所谓的“记入县志”则大有不同,能够列名县志的无不是翘楚人物,而古时向来有求忠臣于孝子门的习俗,吴禧这般所为提携之意已是不言而喻。这般待遇,对任何一名醉心官场的学子而言都是求之不得。只不过,他却是慕容复,鲜卑慕容氏的后裔,生在一个矢志复兴大燕的家族,难道要他改行去考状元么?这玩笑未免也开地略大了些。
慕容复正自忡怔,吴禧已然提起要看一看慕容复的功课。四大家臣都觉得吴禧这要求来的莫名其妙,随侍在侧的阿朱阿碧却已同时一喜,急忙将慕容复摆在书房的功课抱了出来请吴禧过目。
吴禧是纯粹的文人士子,以己度人,以为慕容复终有一日要科举赴考。他官位低微,座师之名是不用想了,只是搏一个慧眼识人的美名结一段善缘却也未尝不可。哪知他才看过慕容复的功课竟又一惊,迫不及待地指着习帖问道:“慕容公子这书法原是师从哪位名家?”
慕容复自知书法写地不错,但离书法大家的水准还相差甚远。他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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