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看了一眼窗外发白的天色,对蒋陵道:“如此已经真相大白,你再休息一会儿吧,等天亮上衙了我们陪你去县衙投案自首。”
作者有话要说: #蒋陵的秘密#
☆、佛曰
次日一早,没等我们赶到县衙,舜若镇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吴老夫人广而告之,沈彬即是她失散多年亲生的孙子。吴慈仁无后,等丧期一满,吴府将由沈彬来继承。
这第二件,是开衙之后,县官宣判蒋氏昨夜畏罪自杀,死在了牢里。毒害吴老爷一事已经定罪结案,不再继续审理。
蒋陵得知消息后,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任人怎么叫都没有反应,石化了一般。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突然像疯子一样撕扯着自己的衣服,以头抢地,痛哭不止,旁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大街上人来人往,我只好先让青玄把他带回客栈,自己到县衙去打听消息。
县官宣布完消息打道回府,留下几个差役,铜墙铁壁一般堵住大门,不让探监,也不允许收尸,只说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了。
我用神识潜入牢里细细探查一番,果然找到了蒋氏伤痕累累的遗体。虽然可以悄无声息地将遗体带回,但蒋陵现在情绪不稳,保不准看见遗体又要发疯。无奈我只能先返回,跟无拂和青玄说了这事。
蒋陵已经几近疯癫,一会儿哭喊着自己才是凶手,一会儿浑浑噩噩说要出门去找他娘。无拂按不住他,青玄翻出几种草药煮了强迫他服下,他才慢慢安静下来,缩在床上睡着了。
再怎么说,蒋陵也不过是个总角少年,猝然遭此大劫,神智难免承受不住。饶是本狐行走人间多年,见惯了悲欢离合,也唏嘘不已。
青玄担忧他悲恸至极,伤及经脉,与我商量想带他回终南山调养。终南山虽然不及须弥山灵气充沛,但胜在没什么妖精,更适宜凡人修行。再加上五陵子长于炼丹,也许可以治愈蒋陵。只是不知他这个状态,能否受得住路途遥远。
我和青玄讨论着如何说服吴府让我们带走蒋陵,不知不觉已过晌午,想到无拂还饿着,我歉意地朝他看去。
无拂至始至终端坐一旁转动念珠,默默注视着面前早已冷却的茶杯,一言不发,不曾插话,也不露悲喜。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越来越朝着澄镜的性情发展。我心下一动,找了个借口打发青玄:“你去隔壁看看蒋陵吧,好久没动静了。顺便叫小二端来些斋饭。”
“好。”青玄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隔壁,推门出去了。
我转身跳坐在桌上,与无拂面对面,拿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轻笑道:“小师父为何如此愁眉苦脸?”
这本是一个极其轻挑的动作,我是想让他有些生气,怒骂我也好,推开我也罢,总比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好。
无拂就着扇子的动作抬眼看我,漆黑的瞳孔深沉如墨,一眼望不到底。他的神情依旧淡淡,倒是我先收回了扇子,不再与他对视。
“无拂,你在想什么?”
“……在想蒋陵。”
我琢磨着他这个“想”应该跟我对他的“想”不是一个意思,心头仍然有一口浊气梗在喉咙,挥之不去,因而口气不善地问道:“想他做什么?”
“《涅盘经》有云:‘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善恶不过是一念之间,但罪孽苦果却要伴随终身。如果不是当时蒋陵心生恶念,就不会导致今日的恶果。”
我皱了皱眉:“你是说他自作自受?”
“不……我只是觉得他这样……”他斟酌着词汇,“很可怜。”
“有什么可怜的?”我撇撇嘴,“他生父大仇得报,也失去了他母亲,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虽然是报仇,但杀人毕竟是业障,对他自身修行不好。”
我嗤笑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要修行?他说不定只想着报仇,现在心愿已了,可以往生了。”
我最烦他瞎操心,以前在山上对个什么野菜啊锦鲤啊也就算了,全天下这么多人,他要每个都救过来吗?
无拂摇摇头,显然对我的话并不认同:“他还年轻,不应该早早自食其果。”
“那你是要如何?”火气上头,话语到了嘴边也变得咄咄逼人,“生而为人,哪个不是身负业障?你们佛家所谓八苦,我看光是小小的吴府就占了个齐全。一个小吴府尚且如此,芸芸众生又如何能幸免?”
吴老爷发妻难产而死,此乃生苦;
吴老夫人年迈体弱,此乃老苦;
吴慈仁久病缠身,此乃病苦;
蒋氏含冤而死,此乃死苦;
蒋陵之前恨吴慈仁,日日相对又无能为力,此乃怨憎会苦;
花魁和沈彬相爱却被拆散,此乃爱别离苦;
吴慈仁求子不得,此乃求不得苦;
前七苦皆由此而生,此乃五取蕴苦。
“你是想发下大宏愿,拯救天下苍生?还是想学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夹带着不屑,“你们佛家所谓的杀神成佛,以身饲虎,说到底还不是自私的一种?比起自身的性命,你们更看中得道,生命在你们眼中渺不足道,因而舍弃它并没什么可惜。你现在这副作态,说是为了蒋陵,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早日成佛吧?”
他不说话,眼帘微阖,不知在不在听。我恍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不该把往日对澄镜的不满都发泄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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