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顿时雅雀无声。
在场有几个人已经反应过来了,有些人已经开始面色发白。
有几个下人手里端着一锅沸水走出后厨来,蹬上那矮梯将水倒了进去。柳长洲眼风在周围的大小官员面上扫过一圈,面无表情得取过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了那堆木柴,跳跃的火焰逐渐升腾起来,把大鼎的四周严严实实得包裹在中心。
随后,几个劳役抬着一个木笼子走了出来。身材富态的贺云被五花大绑塞在里头,面目狼狈,神情萎靡,嘴里塞着一大团棉布,看上去可怜得厉害。那笼子后还跟着一个提刀而立的刽子手。
方秉笔神色不改的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慢条斯理道:“不知诸位对就着烹醢之刑赏月小酌兴趣几多?”他朝大鼎下的柳长洲无意的看了一眼,心有灵犀得在那个似乎有些犯困的人的表情里读出了一行字:要杀就杀该刮就刮,娘们唧唧得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他隐晦得瞪了回去:不是你说要渲染的么!
笼子里的贺云眼珠子转到人群里某个方向,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嘴里开始“呜呜”的瞎叫唤起来,挺直了后背,头使劲儿往上挣扎,试图从那牢笼探出来,仿佛要在临死前再拽几个人垫背。被捆在身后的双手也跟仙人掌开花一样撑得十分圆,那感觉十分像是要想把某个人一起抓过来似的。
如果真的叫这个贺云一一承认他做过的所有的勾当,那么华容官面上又有几个人能够不受牵连?柳长洲对此一清二楚,但他此一举的目的是要杀一儆百、敲山震虎,并不是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所以他对能从贺云嘴里听到什么干货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倘若有些人真能够就此收敛,他可以适度的既往不咎,但如果还有人一如既往的嚣张放肆,那么到时候就休怪他无情了。他顺着贺云眼神注视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视线的尽头是一个一身鸡骨的人,那人鸡脖子支出去老长,垂着眼皮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看个不停。
他眯了眯眼,记住了这个人,华容两大肥缺之一的另一个官,盐运使刘统。真所谓君子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天下间所有的事都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么小人必然有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接下来的场景自不必说,恐怕没有人会感兴趣。
做为管窥阁的首领,柳长洲向来不缺少狠毒,那种心狠手辣在这种时候就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将那贺云推进沸水前,他十分好心的帮贺云把他嘴里的布团拽了出来,随后一脚踹进了沸水里。贺云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刘”就陡然变调,嚎出了一连串十分凄惨的声音。
与此同时,刘统手里的酒杯一下子摔倒了地上。不过除了柳长洲,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这大概会成为那些纹丝不动的人为官生涯里头一次看到大煮活人,或许也是唯一一次。
心有戚戚的闭上了眼睛,僵坐在原地也不敢上手把自己耳朵堵上,怕自己随意一个动作都会遭别人多看一眼,似乎就会释放出什么秘密,使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沦为下一个贺云。
院子里除了惨绝人寰的哀叫声,剩下的就是沸水滚锅的“咕嘟”声,不多时就没了任何声音,一股肉香飘出来,一堆白骨被从大鼎里捞了出来堆在了大鼎前的空地上,还有一个瞪着深深眼窝的骷髅头,有丝丝热气从上面冒出来。
方秉笔猝然变色,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杯,这个声音终止了一段令人煎熬的沉默。他演技十足的将那碎片扔到地上,寒着声音道:“想必诸位大人也都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来人!”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箱子被人陆陆续续得抬了出来,箱子盖一打开,几乎每个箱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奇珍异玩,晃得人眼睛生疼。方秉笔背着手走出来,指指这些宝贝,讥诮道:“把你们这些心眼儿都给我收拾了!”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卷明黄的东西,端起来与肩齐高,正色道:“别说朝廷里有什么人给诸位撑腰,掂一掂自己的分量,看看诸位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地下顿时齐刷刷跪倒一大片。
柳长洲端着手走过来,用脚挑起地上那个骷髅头,手指伸进那个后脑勺的大窟窿里,也丝毫不怕遭什么现世报,大不敬的把那头颅当球似的在指头上转起圈来,模样十分欠揍。他没兴趣听这么多罗里吧嗦的屁话,趁着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前的档头,静悄悄的飞身越过了墙头,走进了杜蘅的账房。
杜蘅正瞪着狐媚眼在灯下查那几本从贺云附上搜来的黑账,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简直要老命了——柳长洲端端正正的把一个白森森的骷髅头端在手心,遮在自己的面前。
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靠了靠,尽量镇静的道:“爷,你也不怕他从地下爬出来找你么?”
柳长洲踅了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杜蘅的桌子上,鼻子哼气道:“他活着的时候我都能弄死他,他死都死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他上来了,我忍他几年,等到我也下去的时候,照样弄死他。怎么样?查出什么毛病了没?”
杜蘅伸长了胳膊把账本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只见那账本上用朱砂勾出了几个地方。
原来有莱山上那二十万石之多的粮全都是贺云从应该解至北防的兵饷里抠出来的。华容解至户部的粮之所以要比别的县少一半,就是因为华容承担了几乎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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