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位人的安排暂且如上,反正只是挂个名,怎样都无所谓。做出决策的虞毕出很不负责任地想。
主要的还是……
暖阁的龙案上摊着行军时姬远画的地图,虞毕出手指从邴州区域滑向陕口,然后又陆续指向群匪岭、梅溪,最终落在徒添出来的澎列岛上。
到处都是事儿。
他揉揉眉心,第一次嫌弃这世道太乱了。
结合国库的情况,虞毕出先派了两个人去陕口安抚,顺手带过蚩徒的问题,不动声色地化为己用。
西面的问题不太好解决,外族不可能全灭,但也不可不顾及百姓的呼声,于是这个烫手的山芋被暂且滞后。
群匪岭的栈道还得继续修,这是南北疏通与整顿的重要渠道。
梅溪暂且不议。
澎列岛……澎列岛……
去过一遭澎列岛的虞毕出深刻认识了一件事,那就是必须发展□□,就是喷炮和枪一类的东西。他破例在六部之外增了一个技艺师的行当,名叫“鼎技阁”,专门招收民间器械技艺师父,同时力排众议增开港口,鼓励经济流动与发展。
虞毕出身体力行地拟完文书,如释重负地往龙椅上一躺。没半刻,他的脊椎便被硌得作痛,只得再次挺尸似的僵立起来。
如此挨过半个夜晚,新上任的皇帝缓缓起身,在无一随从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出了暖阁,走向御花园深处。
皇宫的占地面积之大,是不好形容的,外人眼界怎么看都是宏伟,唯有真正的居住其中的人会觉得华而不实,空虚寂寞。
御花园深处,一座破落宫殿的转角处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据说这里曾住过一任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那妃子极爱花草,皇帝便在花园深处为她破例建了一座宫殿。可惜当韶华逝去,什么宠爱都不过一句不成文的空谈,曾经最特殊的恩宠最终只化为最孤僻的死亡。
虞毕出刚下几层台阶便咳嗽了两声,地面正值酷暑,地下却是一片严寒。
他顺手拿起放置在一边的大麾披上,一脚踏上冻得滋啦啦冒烟的土地。
这是个类似于地窖的房间,四周墙壁装饰着成人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点不起火烛的空间照得如若白昼。中间摆着一口冰棺,正是当年在虞都开棺材铺的宣庚偷藏的那口。
这口劳心劳力的冰棺里躺着出土以后的第三位客人——姬远。
虞毕出推开棺盖,默不作声把冻得发红的手指收进袖中,垂眼视之。
姬远的表情不像死前那般挣扎剧烈,安详得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默视良久的虞毕出忍不出伸出手,却又在快触碰的时候握成了拳,压抑地收了回来。
他凉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珠一动不动,心跳在这个寒冷的空间被无线放大,几乎有种便如此蹦出来的错觉。
余下的后半夜,就这样过去。
晨钟是把界度尺,不轻不重压在每个人身上,使他们不忘其责。
皇帝的贴身奴才在暖阁门口深吸了口气,情不自禁又挠了挠脸上的蚊子包,战战兢兢推开门。
龙案上的灯燃尽了一盏,另一盏正忽闪忽闪地做垂死挣扎。小奴才愣了愣,向内室走去。
被褥整洁,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立刻小步退出来,摇醒门口打瞌睡的守卫,“皇上呢?皇上去哪儿了?”
“啊?……啊!我我……我不知……没见着皇上出来啊!”
小奴才焦急地哎呀了一声,忽又想起什么,“快去娘娘那儿看看,皇上是不是半夜过去了?”
“哎!是是……我马上去。”那侍卫屁滚尿流地跑了。
小奴才看着他急急忙忙的背影,心里忍不下着急,双手揣在身前不停躁动。忽一转身,被突然出现的人下了一跳。
“皇……皇上!”他一时手足无措,扑通一声跪下。
虞毕出疲惫地扫了他一眼,进暖阁,一边轻飘飘地说:“把刚才那人追回来,别去打扰皇后休息。”
“……是。”
“更衣。”
“是。”小奴才颔首进去。
御花园深处。
“安大哥?爹!爹!”一个模样十六七岁的少年压着声音叫另一个模样端正的中年男人。
“别闹……三儿……把艾叶拿出来……臭蚊子……”中年男人翻了个身,鼻子蹭到落灰的床柱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醒了。
安烜默默把伸出来打算踹一脚的腿收回去。
“爹。”三儿又叫了一身,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鼻子。
“啊……”男人应了一声,坐起来,眯起眼睛,“天亮了啊……天亮了!”
“对啊,天亮了。”安烜口气不咸不淡地讥讽,“您睡得还舒服?”
“不是的,安大哥,我……”三儿要解释。
“我知道。”安烜摆手,“我来的时候见着虞毕出了。所以你们现在赶紧的,一会天大亮就不好走了。”
“哎。”三儿立刻拎起药箱,看爹。
他爹,虽然不像诸葛韷但确实是诸葛韷。诸葛先生从前麻球一样的身材在不知名因素下瘦成了个麻条,熟人乍一眼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减肥成功变成帅大叔的诸葛韷走起路仍没模没样,大大咧咧的,嘴里还不修边幅地嘀咕,“那臭小子竟然在冰窟窿里呆了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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