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彧挑了挑眉,笑问:“难道孟大夫早已猜出,是在下将孟大夫带回了府中?”
“嗯,稍微猜测了一下吧。”少年重又低下头,对着一管新制的竹笛细细查看,语气淡淡地道。
他随即似是发现竹笛上有什么不妥之处,拿起一旁的短剑,举刃对准竹笛的尾部,利索地起剑削去,然后细细打磨,将那笛子雕琢得更为精美。
而后方满意地勾唇一笑,笑罢才微仰起脸对着青年道:“只不过在看到阁下的前一刻,我也只是把阁下作为最后一个可能的选项罢了。毕竟,我也没想到,当朝的皇子殿下竟会对孟某一介布衣有如此厚待。”
说到这里,少年嘴角边的笑意变得狡黠,似是意有所指地道:“那么现在,需要我对殿下叩首谢恩?还是当牛做马结草衔环?”
少年虽这么说着,然而语气里却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既看不出一丝诚惶诚恐的感激,亦察觉不到丝毫的不恭,唯有那几许意味不明的笑意夹杂其中。
肖彧的神色变了一瞬,那双看着少年的眼眸也酝酿了不同的神色。
“原来孟大夫竟早已知道肖某的身份。”青年沉声道。
少年淡淡瞥他一眼,不经意笑道:“阁下通身气度、言谈举止、心内所思、眼中所露,早已袒露了这一点。”
肖彧敛眉不语,心下却是沉思了起来。
这些时日以来他派人调查少年,结果却是既在他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
少年自两个月前借住在京城郊外的一户农家起,便开始接触官宦富贾之家,一个半月前搬进了西郊一所宅院后,这种倾向性更加明显。此间来往过的大小官员共有六十二位,而高居六品以上的官员更有四十位之多。
能够在短短两个月时间结交如此多的朝廷命官,恐怕朝野上下还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少年的居心。
而偏偏这一点也是出乎他意料的地方。暗卫虽调查出少年与这些官员有所来往,可却也仅止于此,再深一步的能够证明少年操控这些官-员、夺取其心志,亦或是以妖法惑人的证据却是未能发现分毫。
相反,跟少年有过来往的官员非但未表现出丁点儿的反常,于朝-政上也更是清清白白的,并无贪-墨-败-度、结-党-营-私之事。甚至说,那位与少年过从甚密的顺天府府尹更是在近一个月的时间内于政-绩上有突出的表现。
肖彧看向少年的神色愈发不明起来。
却闻得少年一笑,道:“怎么?阁下这些时日来可从孟某身上调查出什么了?”
肖彧神色一凛,问道:“孟大夫怎知我在调查你?”
听得此言,少年眉毛一挑,道:“孟某生平别无所长,唯见微知著、洞察人心而已。倘有人着意跟踪我或是调查我,绝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况且阁下两次三番对孟某那点雕虫小技表现出莫名的执着和兴趣,再兼之此次如此费心救了孟某一命,又派遣这么多人手拘着孟某,啊不,是保护孟某的周全,不难猜出阁下背后的举动吧。”
孟珩说这话时,那如墨玉般的眼眸里流淌出一丝隐约的轻慢神情,却愈发使得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庞渲染上一种让人无法移目的美。
肖彧定定地看了少年一眼,而后朗声一笑,道:“孟大夫果然心思通透。看来在孟大夫面前,果真是做不得半点虚言妄语的。”
语罢却是停顿了半晌,微敛笑意,沉声道:“只不过在下虽派人调查了孟大夫,却始终是一无所获。孟大夫的身上……有太多令人不解之处。”
“哦?”孟珩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若有似无地扫过青年的脸庞,似是在判断这句话是另有叵测,还是发自内心,半晌,才淡淡收回目光,轻笑出声道:“并非孟某身上有令人不解之处,而只是阁下将自己的诸般猜测统统放之于孟某身上,自是欲使其彰,反被迷雾所障。”
“欲使其彰,反被迷雾所障……”青年闻言一愣,眉头微蹙,喃喃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半晌,他重又将目光投向少年,却蓦然跌入少年那双恍若湖水般明澈的双眸里。
那双眼眸此时是如此的澄澈,清透得似乎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然而他又仿佛见过这双眼眸的另一种样子,那是幽黑深邃、仿若望不到底的深渊。
究竟哪种才是少年的真正样子……亦或这两种皆为少年的本真模样?
肖彧神色一闪,又在心底念了一遍少年最后那仿佛谶语一般的话,登时扬眉朗笑:“看来竟是肖某思虑过多了,孟大夫妙人妙语、心界高远,果然有叫朝中文武竞相拜访的资赋。”
笑罢又正色道:“既是在下平白被那迷雾所障,那么孟大夫可否替在下消除这些迷障?也好叫在下放下那诸般繁琐的思虑。”
青年说着,双眸直直地望向少年,目光里竟真的放下了那深重的疑云,反倒被一片一览无余的坦诚和恳切所替代。
孟珩看了他两眼,半晌,终是不在意地一笑,道:“若孟某替阁下消了这些疑虑,便能够恢复自由身,又有何不可?”说话间手指却轻抚上那刚刚制好的竹笛,眉眼中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
他之所以有耐心在此地多留了两日,并非是被那些带刀侍卫阻拦,出不得去,只要他想,别说这一院的侍卫,纵再来数十个,他也不会有丝毫惧意。
在此滞留,无非是想要一睹这位“好心救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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