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闻山骂过晏子鱼一阵,捶胸哭了一阵,最后吼着让守卫开了门,换了牢房。事情特殊,守卫知事,也就轻易换了。
一得清净,晏子鱼强撑的模样彻底散去,人趴在榻上,眼泪淌的不可遏制,她小声而呜咽,哽哽噎噎的让牢房外才走进来的垣市揪心地疼。
总想问上一问的。
她没见过晏子鱼哭,三年里,无论她遇到什么事儿,晏子鱼总能轻轻淡淡地给她指出一点儿什么,纵使开始想不到,一夜过后,晏子鱼总能想出一点儿法子,不管作用如何,她多少能因此得一点儿转寰的余地。
她信她。
可她,似乎不信她,那一句‘放了她’到底戳进了垣市的心底,让她纵使平静,仍有不甘。
垣市就那样领着人等在牢房的外面,一直等到晏子鱼彻底咽了哭泣声,才让人上前开了门。
晏子鱼没想到垣市会来得那样早,对垣市步声的熟悉,是她三年来已经习惯的事。她对垣市无愧疚之心,只有心疼,于是也就不敢面对,闷着头,装睡。
垣市见晏子鱼没有反应,回身看了一眼太医,太医进来,拿了脉,回道,“老样子,并未大碍,只是睡过去了。殿下请退避片刻,待下臣换药。”
垣市点头,转出晏子鱼的牢房,心不能静,索性在天牢里走起来。
元帝治世,手段还算客气,其原因出在皓皇以及王女垣容之上。
垣容以兵起家,是皓皇的主意,皓皇这个人,见过冷暖太多,人fēng_liú清雅,骨子里的手段却十分果决,故而垣容大多时候还是以温和的手段压制着她一些。
元帝敬爱垣容,对皓皇却是佩服之余,犹有一丝害怕。垣容治军,皓皇治制,其手段,元帝都是见过的,虽多不赞同,但确实很有效用。
当初风原城北迁,军痞横行,皓皇不声不言,只见一个杀一个,杀到最后,空了十座营帐,一时人人自危,而后垣容进城,以温和的手段安抚,军心顺之。
垣容曾为此与皓皇争论,皓皇却不见怒,笑曰,“以器劈山,器,盛血。”
垣容始才明白,皓皇早已把自己当成一柄开路的长剑,凡自己难做之事,她来做便是,自此,也就不再干涉皓皇之举,至少,她有底量。
得益于皓皇的无情手段,晋制在夏制的基础上修正,更完善于法制,就拿晏子鱼这一言之祸来讲,元帝若真想她死,毒酒一杯便可。但若将她关进天牢,此事便要重重经过各方司法而走,必须经过刑量司定案,再由宗司结合宫规之制定责,最后报以主刑司以国制裁定刑量。
各地之事,各方之事,皆是刑量司初断定案,再由事其本质定责,若出于军,由军定责,若出于粮,出于工,则由粮、工定责,若与多方有关,则由多方共同定责,分述清晰之后,方可再报主刑司以国制定刑。
故,一案但凡牵涉多方,则很难定死责,却能将事情责任分明清楚,往往一查,虽然慢而冗长,但很少有错责之举。因此,单独的案子也罢,一旦牵扯四方,通常会塌了小半边山去。
李林道此举,就是想此事过程走得漫长一些,折磨来折磨去的,晏闻山年事高,孙子小,心神必然大受折磨。而晏子鱼一言,如果端到台面上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事儿,不过是位置不同,元帝的考量非同常人罢了。
而劫贡之事为何要转变性质,就是想把‘独案’变成‘复案’,一个贪字,几乎囊括了所有层面,这个案子查下来,垣市参与其中,几乎可见每个层面的利益相关,与她来讲,等于是提前上了一堂帝王之课,足见晏子鱼的手段之巧。
元帝之治历经皓皇亲自改行的晋律,事实上并未出现过几桩大案,天牢空荡荡的,比不上风原京道府的牢房热闹。
垣市看了几眼,对于晏家,她不是没有暗中看过几眼,可越是看过,就越是淡漠。
宋氏对晏子康的溺爱,对晏子叔的无视,以及对晏子鱼的小心翼翼和冷漠,都让垣市奇怪晏子鱼怎会是这样一个面相刻薄的女子生下来的孩子。
晏闻山的执拗,有他的道理,某些方面来讲,值得尊敬,但这尊敬在常年的无视家中悲欢生死需求的消磨中,也变成了妇孺之间可懂不可说的鄙夷,当然也只是背后的无言鄙夷而已。
晏闻山仅存的妾室,年近六十,身形严重佝偻,还是每日里去给晏闻山端水洗脚,即便这样,她也因为妾室的缘故,根本得不到宋氏该有的尊敬,反而要对这个残败家中,维持着最后一点儿妇孺门面的女子例行尊礼和卑让,端地让人觉得可怜。
垣市自来被元帝疼惜,虽介意自己不正阴阳,但从未介意过自己的女儿身份,及至常于掖庭中接晏子鱼,才发觉女子的身份竟可以卑微到如此地步。
她对晏闻山从未有过好感,对一群妇孺可怜,唯独对出自于此处的晏子鱼心生怜惜与敬待,觉得她尤其难得,能够为自己争上一争,比起自己暗藏起的不可说,晏子鱼能以行动来争取,自然值得人去敬待。
听到晏子鱼的哭泣,她方知这个人原来也有无人软弱之时,而自己,竟不敢上前,不敢让这个人放任地在自己面前褪去骄傲地哭一场。
这样的想法压得垣市沉重重的,她一步一步地轻轻走着,忽觉小腿被什么碰了碰,侧首低眉,原是牢房之后,晏子叔坐在地上,小手扒拉着自己的裤腿。
垣市一愣,蹲身下来,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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