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当年俞伯牙痛失好友就是这般悲痛,是不是窦娥曾经呼天唤地都不灵的冤屈就是这样深刻,是不是项羽乌江畔上横剑自刎,就是这样穷途末路的悲凉。
傅致远在这种紧密的琴声中几乎喘不过气来——声声动人,弦弦入耳,音音逼心,几乎要催的人泪洒当场。
楚子沉啸道:“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坠河而死,其奈公何!”
楚子沉说,他至今才明白。
他至今才明白,那种时空的落差感,绝不是上礼相待能够弥补的。
当年那位上古遗族不忍看到生灵涂炭,如今的楚子沉亦不忍看到礼乐崩坏!
吃穿住行,全部都天翻地覆,言谈笑语,也都陌生苍白。甚至不需要夜半时分细细回想,即使是站在闹市中央,那种世界的隔阂感就扑面而来。
陵墓被毁,只不过是牵了一个引子罢了。
二十六年的生活,已经在楚子沉的骨子里刻上了无法抹去的烙印,平日里隐而不发,一旦牵扯到那鲜血淋漓不曾痊愈的旧伤口,就是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种疼痛,恨得让人想要死去啊。
他终于知道那位遗族为何要投河。
然而他只有活着忍受着这疼痛,因为他比那位上古遗族坚强得多。
死固然是结束痛苦的方法,可敢于活着去抹平那疼痛,才更是真正的丈夫所为。
一曲琴毕。
楚子沉伏在琴上,长声恸哭。
傅致远悄然离开,帮楚子沉把门带上。
直到这时,他才松了胸中一直提住的那口气。
楚子沉的情感外露,实在是击人肺腑,就连书房里面的空气仿佛都是紧张的,悲伤的,吊着人脑中细细的神经,触目皆是伤怀。
而这伤怀,太动人。
那种袒露伤口的信任,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属于“楚子沉式”的尊敬,就像是一支长箭,带着不及掩耳的破风之势,重重的插.进傅致远的心窝。
——这只箭属于丘比特。
傅致远苦笑了一声——红鸾星动,原来如此。
倒也动的不冤。
他有点恍惚的走下楼梯,傅瑾瑜正在给谭磊榨第二杯果汁,听到脚步声从厨房伸出个脑袋“二哥,西瓜汁给楚哥送过去了吧……二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傅致远接过妹妹手里的果汁,一饮而尽,忽略了谭磊那串“老傅,那是妹妹给我的”叫喊,轻描淡写道:“没怎么,你二哥栽了。”
“啊哈?”傅瑾瑜迷茫的应了一声,没得到任何回答。
“神神叨叨的。”她不轻不重的埋怨了一句,重新剖西瓜给谭磊榨果汁。
傅致远在谭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刚坐定就听到谭磊扔来一句“什么叫你栽了?没说通?”
“他从头到尾都在弹琴,压根没我说话的余地。”傅致远叹了口气“不过看样子也用不着我说,楚相应该能熬过去。你们心理学管这叫什么?心理自愈能力强,对吧?”
“楚相何止是强。”谭磊对此叹为观止“我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比他还狠的人——那可是被挖了坟啊!尤其他是古人,对这事只有更重视,竟然还能一路笑着回家,啧啧啧……”
傅致远心想,你知道他狠就成了。楚子沉按捺不住流泪这事,说什么都要按下去,全天下就我跟他知道就最好了。
谁知道他这念头没转完,就听到谭磊来了句让人喷饭的。
谭磊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拉了一张苦瓜脸,就差没有声泪俱下:“但我了解他,他心里苦哇……”
傅致远“……”
……
楚子沉再露面是在晚饭的时候。
谭磊被一个电话叫走,所以饭桌上就只有傅家兄妹和楚子沉三个人而已。
傅致远不动声色的仔细端详,发觉楚子沉虽然眉目疲惫黯淡,但不失舒朗,不再像是上午那样郁结的模样,不由长舒一口气。
傅瑾瑜观察力远远没有她哥那么登峰造极。此女从小到大在看脸色上最妙不可言的一笔成就在她二哥身上,她二哥哪怕动动眉毛,都能被她想出一百八十个花儿。
正因如此,她没看出楚子沉眼中那丝风轻云淡的看开意味,反而发觉她楚哥比早晨出门的时候憔悴不少,不由得更忧心。
又加上楚子沉这一天几乎没吃多少东西,到了晚上选的食物相当养生——清粥一碗。这粥还多半是米汤,可怜巴巴的几粒米姿态妖娆的横卧碗底,还有更瘦弱的几粒在米汤里搔首弄姿。
“楚哥,多吃点儿啊。”傅瑾瑜小心翼翼的开口“你今天没怎么吃东西。”
楚子沉彬彬有礼的点头微笑,筷子绕开离他最近的鸡鸭鱼肉,矜持的夹了一块素拍黄瓜。
——吃粥可不就是配咸菜?
傅瑾瑜膝盖一软,差点给他跪了。
傅致远看的好笑,出言给妹妹解围“要不要喝点酒?我陪你。”
“罢了。”楚子沉稍稍犹豫一刻,还是摆摆手“大悲伤肺,五行不调。这里的酒烈,我还是将养几天。”
“这才对,自己的身体还是自己好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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