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看着对面说不出话的孩子,自己也难受了起来。她没有继续挽留,只是给常夏煎了两个荷包蛋,热了一杯牛奶,看着常夏吃下去,才放他离开。
常夏身上的伤还很疼,每下一级楼梯,那些伤都好像要把他撕扯开,可他的心,却暖暖的,安安稳稳地停靠在一块温热的地方,他再次踏上了那条他已经很熟悉的归家之路,一回头,李芳果然第一时间跟他挥了挥手,常夏用力地挥手回应,继而把视线移到沈彦川的窗口,想到那个人几十分钟前还安睡在自己身边,现在也一定是在一个美好的梦里,常夏就好像又有了动力,他转回头,向着无法逃脱的痛苦和艰辛,迈出了脚步。
看到常夏出现在早晨摊,周荣强和夏丽云都有点意外。但常夏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拖着受伤的身体,略有点迟缓地努力干活,即使是夏丽云,看着这样的常夏,心里也多少有点震动。
今天沈彦川来的比平时要早,一向对夏丽云表现得礼貌客气的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夏丽云来回打量两个孩子,终于反应过来,昨天常夏应该是去了沈彦川家。夏丽云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她胡乱装了些馅饼油条,又掏出两块钱,一起递给了常夏,让他赶紧跟沈彦川走。
两人一起回常夏。
工作日的早晨,路上满是行色匆匆的大人,很多人还牵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嘈杂的市场里,各种叫卖的声音和自行车铃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整个城市好像也从寂静中苏醒了过来,每个人都不得不进入自己既定的角色,不管愿不愿意,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沈彦川盯着马路牙子盯了一路,直到一个转弯,马路牙子消失了,野草和土路出现了,常夏家所在的那片破旧的小房就在眼前。沈彦川跟着常夏,重新回到大路上的时候,他终于酝酿好了,开口说:“常夏,我们的基金,现在还有187块钱,从现在到初三开学,还有三个月,我们俩一起努力,起码还能攒下一百块钱。我手里还有以前攒的压岁钱,足够你交初三第一学期的学杂费,然后我们继续攒钱,也肯定能把下学期的学杂费攒出来。你放心,只要你坚持住,我们一起想办法,不用他们拿钱,我们一定能一起念下去。”
常夏停下了脚步,他怔怔地看着沈彦川,心里的感情一时间翻江倒海。他在眼泪又要落下来之前,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率先迈开脚步。想到身边这个人会跟上来,会继续在自己身边,一直帮助自己、陪伴自己,他就觉得一切都充满希望。常夏甚至忍不住偷偷地想,上辈子自己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这么幸运地遇到沈彦川。
转眼三天过去了,常夏身上的伤好了一些,但因为周荣强那一巴掌,脸上还是能明显看出来挨了打。常夏已经三天没去医院看望姥爷和姥姥了,他心里惦记,却更不敢这个样子去,让姥姥担心。
放学的时候,常夏刚和沈彦川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了在校门外张望的老人。
常夏先是一喜,随后马上就是一惊,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了半边脸,可看姥姥的表情,显然是来不及了。
姥姥心里早就开始不安了,连续三天没看到原来每天按时报到的常夏,夏丽云这几天也一直没出现,姥姥心知一定是出事儿了。她照顾姥爷吃完晚饭,趁夏利伟来看望的功夫,急匆匆地赶到了学校,果然堵到了受伤的常夏。
姥姥看着常夏走到面前,她轻轻拉过孩子的手,另一只手则颤抖地摸上了常夏的脸颊。常夏忍不住疼,微微抖了一下,姥姥的手也颤抖着离开了。
姥姥现在已经比常夏矮将近一头了,她瘦小的身体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常夏伸手搂住她,带着她边走边问:“姥,你怎么来了?我姥爷呢?没事吧?”
姥姥抬手抹了抹眼泪,她抖着声音说:“你姥爷没事。你一直没来,姥姥担心你……是不是你妈和你后爸又打你了。”
姥姥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看常夏迟迟没有回话,姥姥加快了脚步,运着气说:“我就知道!我这就去找他们问问,为什么又打我外孙!”
常夏赶紧搂住姥姥,轻声哄着:“没事,姥,我都好了,你别生气。气坏身子,姥爷和我可怎么办。”
姥姥却不听他说的,拉着常夏就往夏丽云家走。
常夏略有点无措地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跟着的沈彦川,对方看到他的视线,却摇了摇头。
常夏领会了沈彦川的意图。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姥姥能帮他。想继续上学,想跟那个家庭继续维持住表面的关系,常夏需要姥姥的帮助。可他习惯性地觉得怕,怕夏丽云他们气坏了姥姥,怕,还怕什么,常夏也不知道。
姥姥赶到夏丽云家的时候,夏丽云一家三口正在吃饭,饭桌上的菜已经见了底,他们明显是没准备等常夏吃饭。姥姥看着这个场景,心里又凉了两分,她拉着常夏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等着那几个人吃完。
夏丽云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周荣强倒是快速扒了几口饭,然后走到姥姥边上,客气地问:“妈,您怎么来了?”
姥姥面若寒霜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直到看得周荣强心虚地低头,才缓缓地说:“荣强,当初我同意把丽云嫁给你,是觉得你人老实、本分,能好好对丽云,也能好好对常夏。可你是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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