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谁,中了他亲制的冰魄凝魂,都无药可解、无方可救——就连他自己也不能!所以这毒他是多年都没有制过了。不想,世上竟然还残存着一剂。
自己弟弟的女儿,竟用自己制作的毒药,害了自己的孩子。
聂悯蹲在他身旁,感觉司徒凝香的手越攫越紧,默然半晌方道:“既然仇人都已经来到面前,就放手大干一场吧,也好为我们的若影和海如讨个公道。”
“这个大族早已腐朽不堪,我弱冠便离族云游不想再管族中事,可今日他们却害得若影如此、海如如此、我们如此,就算你再阻我灭族,我也再不会心慈手软。这个大族,不铲根除瘤,我誓不罢休。”
聂悯此时虽是一个枯瘦老头的扮相,目光却炯炯坚定,点头答道:“你知道的,我虽是医者,却不是菩萨。”
林中冷风吹过,参差不齐的枯枝败叶间发出飒飒的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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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房由数个营帐组成,众人都各回了小帐休息,却仍有人当值。此时夜深人静,主帐原是重伤急病号接受诊治的所在,夜间并不留宿病人。伤患都在离主帐不远的副帐中休憩。
当值的军医若不想被那群粗人的鼾声打扰,一般都会在主帐中休息。
林海如如今就坐于显得十分空旷主帐中。他的面前坐着一个南楚士兵装束的大汉,正与他传音交谈。这个大汉其实是白衣教的信使,为了掩人耳目,扮成士兵来向他传达情报的。
默然听到最后,他道:“我知道了,转告教主,司徒将那毒丸藏得隐秘,尚不能与对方正面冲突。”
自白衣教失踪多年的执教聂悯,近四年前于九阳山助司徒凝香逃出时,几乎伤重不治。如今虽已痊愈,却尚需时日调养。今日既然一同潜伏于司徒氏的近处,他说什么也要保住这位师父的周全。
信使点头默记,又道:“教主还说,群竹山庄新近已与东齐秘密结盟。”
林海如心中疑惑,他身为白衣教的另一执教,自然知道群竹山庄于商界中的地位,也知道群竹山庄与白衣教一直保持的良好关系。但毕竟兹事体大,害人之心虽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于是问道:“这消息从何得来?”
“是东齐青阳宫中传来,也得到群竹山庄来使证实的。”
“既然如此,还是防着一些为好。”林海如沉吟片晌,又道,“你向教主禀告,请他查探两事。”
“执教请吩咐。”
“第一,去查查群竹山庄近年来的银钱流动,他们生意短短时间便遍及四国,却不知庄主究竟身在何方,也不知到底有什么图谋。只要查清他们赚回的银钱流向了何方,大概就会有个答案了。”想了想,续道,“这事也有不少人查过,不过最后的结果都千差万别。你可以从药物、武器、与各国官府往来的花销入手……”
见对方露出不解之色却不敢询问,林海如又道:“这个山庄生意规模庞大,如果不是有武力的支持,断然无法做到。虽然我们不知,但说不定群竹山庄之下还暗藏着一个实力雄厚的组织。武人最需要的就是药品与兵刃,那山庄名下的药铺和铁铺出产的上品,自然是要留为己用的。只需顺藤摸瓜,就能知道这些武人都在何处,正在筹划什么事情。”
信使得他指点,便知该如何着手,道:“属下尽力而为。”
林海如肃然点头,又道:“第二件事比较好办,前日新来的医童雷双,现在与我同一个营帐。他原是宁城仵作之子,去查查他的身份是否属实,家中与司徒氏是否有关。”
“属下明白。”信使得令,见执教已分赴完毕,便即退出营帐,悄然融入正从外经国的一队巡兵末尾。
诺大的帐中便又恢复了空旷和宁寂。
林海如独自坐在军医房主帐角落的一张矮床上,注视着帐外风灯在帐幕上投下的光斑。
不是不知道师父非要让他与别人同住一个营帐的苦心。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改变,变得越来越冷。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一样的漠然。能激得起执著的,只剩下复仇和对两位师父的责任了。
可是他却不想阻止这样的变化。不是不愿,只是无力。
手中轻轻地抚摸着一节玉佩,玉色苍翠,是一节雕工精致的玉竹。
他记得,这是竹老偷偷塞给若影的纪念品。
近四年了吧,若影在他不在的时间、不在的地点,一去不还。最后留下的就是这一枚玉佩,似乎已经不愿意与青阳宫的任何人与物有所瓜葛,那个少年只是决然地离开了,再不见踪影。什么也没有带走,除了刘辰庚的面具。
有时候,走错一步,真的是追悔莫及。当时以为是最好的选择,结出的却是无可名状的苦果。
今时今日,没有人可以温暖他的双目。怀中有些寒意,曾经存在的些许温度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微弱。
帐中晦暗,却无碍于他又一次想起似乎是多年以前,在那一轮明月当空下的偷偷喷笑少年。
那次于泰山之巅的中秋夜宴,曾有一个坐于末席的少年喷笑出声,继而惊醒。于是左右顾盼稍显尴尬,又在以为无人注意时松了口气,正襟危坐。少年相貌平凡,却无碍于神态举止中的轻灵和不羁。
他曾经以为,在家门不幸后,在两位师父相继离他而去后,他应该已经无力去喜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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