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有人将我带去刑室在我额角上刺了字,冰冷的针尖刺穿皮肤带来的疼痛早已不算什么,我知道将有更疼更痛的东西在等着我,也许我熬得过,也许我会死,但余生我都将带着这枚金印度过。
沉重的木枷压在了我的双肩上,双手被铁链锁在胸前,我麻木地迈着步子,无视着众人的驻足停留指指点点,整座容城依旧还是我熟悉的模样,路仍是我每日去郊外的辟雍都会走的那条,我原本总是嫌弃它灰败颓唐被岁月侵蚀到没有棱角的模样,可此刻,我却恨不得将这些景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兴许在我将来某个悲苦的瞬间还能回想起我的家乡——有桥有水还有深秋的霜白。
从牢房到城门我走了足足一个时辰,那沉重的枷锁压得我直不起腰来。我看见崇翘站在小楼上,神情忧郁,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上此刻却不见半点笑意。他没有下楼来同我说只言片语,只是目送着我,可这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那些平日里的同窗、朋友,甚至包括宋珉都不会来,我现在恐怕早已令人避之不及。
毕竟我从未真正地在乎过他们,也没有真心相交过,所以也并不感到有什么好失落的。
这才是君子之交,平淡似水。无悲无喜,亦无牵无挂。
那些捧着真心而来的,俱是有所图的——图的无外乎也是一颗真心。
到了城门口,押解我的官兵停了下来,朝城楼上看去,我跟着望了过去,带着如此沉重的木枷仰起头来真是不容易,可我还是看到了那个男人。穿着紫衣,戴着金冠,上头缀着一颗硕大的珍珠,这在远离大海的西津并不多见。那人身材魁梧,因为背光而面容模糊,但他的身形轮廓在我印象中十分陌生。我应该是不认识他的,却隐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日我在堂下受审,似有惊鸿一瞥,同样是这一抹幽紫。
那人察觉到我抬头看着他,立刻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子放——”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我,我忙回头,只见我爹带着两名小厮追了过来,他似是一夜间就生出许多白发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令我一刹那就红了眼眶。
他给那两个官兵塞了些钱,一个机灵的小厮将他们带到一旁喝酒,我们这才有机会可以说上一点话儿。
“我儿受苦了……”他摸着我戴着的木枷和铁链,眼泪直流,不停地摩挲着我的脸,声音有些哽咽。
在我印象中,爹总是十分严厉,对我要求甚高,甚至不惜代价一掷千金送我去念书,只求我能有个好的前程,可如今,那些他曾看重的功名利禄一切都已化为泡影。此刻他哭了,是真的在心疼我。
我强忍着泪,委屈地说道,“我是被冤枉的,我同那人只是一面之缘,我根本不认识他,何来同党一说?”
他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爹知道,爹都知道……爹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回来!”
我闻言,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偷偷往我衣服里塞了点钱,打开了带来的食盒,亲手喂我吃东西,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而我却无法触碰到他,想要抱住父亲,却因为身上的枷锁只能作罢,一时更令我伤心。我食不知味地吃着东西,忙问他一些家里的情况,他也是一概不提,只说都还好。
“阿缜呢,他还好吗?”
若说我最记挂的人,除了爹娘,就只剩下阿缜了,我还记得那日他看着我的目光,而我却不得不食言了。我想也许我不能“很快就回来了”。
“他没事,只是一直要来见你,我怕他闯出乱子来,叫人把他给绑了。”
我一听便着急起来,可看见父亲的脸色,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不无道理。若是叫阿缜看见我现在这般模样,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想他再受到任何伤害了,更不想叫他也跟着伤心难过。
“阿缜这个人傻乎乎的,不通世故,不懂人情,又是一根筋,除了我的话谁说也不听,我不在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骗、被人欺负……”我小声地说道,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明明知道他早就不是小时候那个伽戎奴隶的身份,没人能欺负得了他,就连那什么劳什子郡王的人都不敢对他动手,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怕他离了我过得不好。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零星的小雪,城墙上插着朱红色的旗帜在寒风中招展,颜色陈旧,却依旧十分显眼。
该是入冬了吧。我心里默默地想。
我脚步深深浅浅地走进风雪中,没有回头。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阿缜。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再见阿缜的时候,就是男神啦括弧一直都是男神括弧
不过势必两人会有段时间没有见的~小鹿也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的~
祝大家端午安康啦
☆、十七
在城门口的时候,那两个押送我的官兵收下了我爹整整一袋银子,可对于一个命运被别人拿捏在手的人而言,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
去昆稷山路途遥远,一走便是一个多月,入冬之后更是行路艰难,我哪里受得了这样没日没夜赶路的苦,开始还拼着一口怨气,咬着牙硬撑,后来实在受不住,双腿几乎迈不开步子,那沉重的木枷和铁链,将我的肩膀和手腕磨得鲜血淋漓疼痛难忍,被束缚住的感觉又十分难受,几乎叫我发疯,我恨不得直接躺在官道上,任雨雪将我掩埋,直至押送我的官兵抽出皮鞭来赶我继续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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