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嚷嚷要来找总镖头跟趟镖,以答谢这几日款待之情。也是凑巧,刚碰上总镖头谈完正事。”展昭话锋轻巧一转,已撇干净偷窥嫌疑。
江炉并未因平白多了俩便宜镖师欣喜若狂,反倒笑得稍显微妙。
“安逸磨人心智挫人锐气。总镖头这里虽好,但身为习武之人,自当风里来雨里去历练一番。我二人身无长物,这趟镖既为报总镖头款待之盛情,亦算道别。”说罢,展昭环手屈身施了一礼,复又道:“待此镖安然无恙交接,我二人便自行离去,不再归来与总镖头辞别,还望总镖头莫要责怪。”
盼星辰盼玉轮好不容易盼来走字,江炉可算铁树开花笑出了真性情。“岂敢岂敢。展少侠与陆公子年少英超群拔萃,哪是我这小小镖局能留得住。假以时日,这镖局指不定还得仰仗二位。”
又是你来我往套,展昭应付自如,乃至陆成一嘴伶牙俐齿闲出鸟来。陆成嘴闲了眼睛可不闲,透过半敞的门就朝正厅里头望,一望正对上一老一少中那少年人的眼。少年人眼窝很深,眉色似一泓浅墨,偏细长的眼眶里一对眼眸黯然无光,溃散虚浮。陆成心里咯噔一下,原来竟是个眇者。
同江炉告辞后展昭和陆成回了西厢偏室,收拾行装只待上路。
陆成往八仙桌上一坐,大呼遇人不淑。“展昭你够黑的!我堂堂陆家二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居然眼瞎到和你这披了人皮的畜生为伍。担风险的事都是我出头,你就躲在后头等分那一杯羹。”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展昭单手按在裹了层蓝布的巨阙古剑上,器宇轩昂的眉峰微微一扬。
陆成一掀眼皮,满不在乎掸去锦袍上一粒烟尘,晃荡晃荡腿。“得,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且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来镖局自然是为托镖,而这趟所托的镖,名曰画影剑。
纹如九天列星,光若昆仑冰雪。其华皎皎,其才焕焕,斩金截玉,无坚不摧。画影轻剑与巨阙重剑齐名,两剑之威名在神兵谱上并驾齐驱。可惜如此上古神剑,自百年前寒光乍破惊鸿一剑,便销声匿迹缘悭一面。画影剑,已成遥远的传说。
可就是这样一把神兵,赶在无数人揣测何为“双锋”的档口,在金钟镖局出现。
画影二字一出,展昭云淡风轻的脸石破天惊一震,目光陡然飞溅,“画影?确信不假?”
“东西是真是假鬼才知道。不过那老头口里说的毋庸置疑就是画影了,本少爷读唇语的功夫那是登峰造极,出不了岔子。”陆成从八仙桌上跳将下来,一甩韧性十足的脖颈,勾勾手指贼兮兮道:“镖资一箱一箧,俱为真金白银,这镖的雇主出手委实大方。寻常布衣人家,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得此等阵仗。”
展昭生了双骨节分明的手,掌背匀称利落,手指修长有劲。许是常年与剑为伍,骨血里日积月累练就一股剑气,铮铮锋锐沿指腹、指节、指尖崭露淋漓。五指一开一握,巨阙已然入手,古剑轻鸣似深涧龙吟。他似是漫不经心,却一针见血,“这趟镖,只压一柄画影?”
陆成打个呵欠,脚下一弹支楞八叉跌到卧榻上。“再捎上一同来托镖那少年,护其周全。我瞧那少年不像江湖中人也不像朝堂之人,以本公子的博闻强识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瞧不出古怪。况且,他……”陆成忽而翻身坐起,指了指自己的眼,“懂吗?”
“托镖捎人算不得标新立异,这镖压往何处?”展昭的拇指隔了层布摩搓剑刃,宛若安抚。
“扬州城外,紫薇岗,三里亭。以三里命名的亭多如牛毛,总之仅凭我们俩寻不着,跟他们走就成。”
展昭颔首,手起劲发,佩剑上身。
陆成老实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冲虚空里吹两口气。“喂,展昭。你说你你怎么就心血来潮,上赶着压这趟镖呢?”又压低声音神秘莫测道:“莫不是,看上那托镖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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