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言令色。思念爷爷是假,惦记我那宝贝徒儿倒是真吧,”夏玉琦狠狠一瞪宴希来,松了强按在他肩头的手。“贼娃子,也不知在门后偷听了多少去。”
宴希来轻声喟叹,示意展昭近身卧榻。
展昭得了允许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卧榻边,抬手小心抚上小家伙的面颊。昏迷中的白小耗子褪去一身桀骜张扬的刺,就着展昭不大却温润的掌心蹭了蹭。细腻肌肤在掌心摩挲,凉得透心。展昭定了定神,道:“师父,徒儿愿替玉堂塑铸隐脉。”声音不响,然字字坚定,自有令人心安之力。
“昭儿,你可想好了。”
展昭点头,不容置喙,“是,徒儿都明白。”
遥想当年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成了有担当有决议的少年,再过几年兴许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这倥偬岁月,磨去一代人的豪情壮志满腔热血,又锻造另一辈人的铮铮傲骨侠骨柔情。宴希来心下蓦然感念万分,深邃的眼愈发望不见底。
“休在那儿自逞英雄。你来铸脉,可有过问你爷爷?”夏玉琦冷声冷气道,硬生生打断这幕感人肺腑的缠绵景致。
展昭举目一笑,一脸的娴和淑良人畜无害,“晚辈打小没见过爷爷,故而遇事只能擅做主张,不妥之处还望前辈见谅。铸脉一事关乎玉堂生死,若前辈能纡尊降贵指点一二,晚辈定然感激不尽。”
展昭插科打诨拿着“你爷爷”三字做文章,又以白玉堂之生死隐隐相胁,已把夏玉琦狠狠得罪了一番。老江湖长眉斜剔不怒而威,“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当这真气出入是从酒缸里倒酒,倒多了倒少了倒歪了倒漏了都不打紧?”
“前辈,”展昭敛却笑意,初生棱角的眉骨在少年清秀稚嫩的容颜上添画硬朗。俯首,一字一句恍若请命,宛如宣誓,“就算晚辈身死,亦要保玉堂平安无恙。”一语罢,再无下文,只攥了白玉堂的细白手臂在经脉要处摩挲,以舒缓他的痛处。
夏玉琦一掌拍在榻沿,连嘲带讽,“荒唐!就你的命最不值钱?”
展昭一时发蒙,夏玉琦这是……担心他的安慰?
“木头块是个死脑筋,好不容易□□你这个有那么些出息的徒弟。塑铸隐脉凶险至极,你个兔崽子若是一命呜呼了……”
“夏兄,”宴希来声音不高,然不容辩驳,“昭儿自有分寸。”
两人骨子深处里有同样的东西,故而一朝相识终生为友,于对方心思早摸得一清二楚,宴希来这一言一下便堵了夏玉琦的口舌。也不去与之纠缠,只道:“昭儿你过来,为师这就将塑铸诀窍说与你听,你且记好。”
“是,”展昭应答,轻手轻脚将小家伙的手放回被衾。哪想得神思混沌恍惚的白玉堂似被夺了口边之食的小耗子,一对小爪死死缠住展昭手臂不肯放开。体内真气在这一挣一扎间混乱不堪,惹得又一阵痉挛。展昭便不愿抽手了,于白玉堂气息散得厉害的几处拍了几拍,无辜的眼神在宴希来身上轮回反复。
宴希来当下走近卧榻,便将个中要诀细细分说。这是一场赌,谁都没有万分把握,却皆是义无反顾。
展昭听得仔细,夏玉琦则将一对细目硬生生瞪成了铜铃眼,倒也不加打扰。宴希来说完,探手在白玉堂手腕处一搭,颦眉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带玉堂去蟾蜍洞。为师会在洞外护法。”
天鸾山脉峰峦上千连绵无绝,其中一凹陷处竟嵌了一口碧波潭。潭水无名,因其水质寒冷终年如雪,又称为寒潭。蟾蜍洞便位于寒潭边上,兼之洞口有草木巨石为阵,实一处塑铸阴脉的隐蔽地带。
“我也去,”夏玉琦忙不迭跟上,黏得理直气壮。
有人叩门三响,夏玉琦噤了声。宴希来“进”字方落,花熠便破门而入。大红衣衫呼啦啦作响,将檀香灰烬卷散开去。“阴山教的人……”
宴希来抬手暂断了下文,对展昭道:“你先去。”
又是阴山教,展昭听闻也不以为意,于他而言当务之急是救回这只耗子。如画眉眼微微扭曲,淡水色双唇轻轻一蠕,便勾得展昭心急如焚。小心翼翼将人背起,展昭与诸位师傅告辞便先行去了蟾蜍洞。
尽管背上负了一人,那一手燕子三抄水依然踏雪无痕轻盈不凡。鞋履轻拍水面,水珠飞溅涟漪轻漾,盛开三圈水花。展昭顿如鸥停跃如鹤翥,轻轻巧巧掠过寒潭进入蟾蜍洞。洞口狭小仅容一两人通过,洞内昏暗少光却别有洞天。
洞内的寒意不似冬雪彻骨,湿漉漉软绵绵像极了江南三月的清泠细雨,缠绵逡巡于鼻下还能闻出绿味。这等温柔细密的寒冷稍稍压制了白玉堂体内肆意翻涌的真气,正当展昭寻了块平坦巨石将人放下,竟觉一直躺尸的小家伙紧了紧扣在他肩头的手。
“玉堂,”展昭又惊又喜回眸,果见白玉堂薄薄的眼睑微微启了一道缝。那双刚触物的漆黑眼目尚有些摸不着北,朦胧黯色落在展昭眼里反比熠熠华彩更为焕然。眼见得小家伙眉梢一拧就欲有所举动,展昭忙伸手环住他后背稳了他的身子,“别乱动,你体内真气紊乱,我要帮你铸脉。”
白玉堂甩甩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准确无误凝神于展昭面上。
小家伙傻愣愣的模样怎般看怎般好骗,展昭爱不释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惹得小家伙不满地别过脸去。展昭笑,柔声道:“你先等会儿,我去外面打点妥当。”
“猫儿。”白玉堂的声音清澈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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