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容收回望向南边的眼神,“薛家,能打听到我爹的消息么…人死必有尸,没有见到尸首,怎么能认定他就是死了呢?”
“皇城有大理寺,你大可以求姓关的替你重查旧案…湘南薛家,不过仗着乌金巨矿富甲天下。”芳婆最后劝道,“婆子不信你能在湘南找到什么。”
栎容没有应答,她哗啦啦倒下锦囊里的金叶子,将锦囊小心叠好放进怀里,“还等着爹回来带我去添衣裳。你说薛家巨富,那我带着金叶子傍身也是多余,留给你替我收着。”
芳婆无奈叹息,“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金子,等你回来,就剩个空庄子喝西北风?”
栎容俏皮攀上了芳婆瘦削的肩头,顽劣笑道:“婆子真要抛下我,爹没了消息,你早该卷了钱跑路,还会留下教我手艺?义庄在,芳婆你也在,你不会走的。”
——“鬼精。”芳婆戳了戳栎容凑来的脑门,“也罢,攀不上皇城的贵气,替婆子多带些薛家的乌金回来,也不能白走了这一趟。”
——“什么是乌金?”
芳婆抚上栎容柔软的手背,“湘南产乌石,乌石可炼金,与黄金相融,便是世上最为坚韧的乌金,乌金价比黄金,又比黄金有更加多的用处…除了薛家和朝廷,寻常百姓哪个能有乌金?婆子我活到这把岁数,也想捧着乌金开开眼呢。”
栎容暗暗记下,轻轻捶着芳婆的背,“等我做成紫金府的事,向薛家要些乌金送你。”
——“没白疼你。”芳婆低低应着,攥住了栎容的手。
义庄外的山坡上,杨牧一手抓着馒头大口咬着,一手去摸那酒壶,仰头灌了大口,美的直点头,忽的看见坡下有人矫健的蹿上,杨牧才看清,一口馒头噎在了喉咙眼,指着来人呜咽着,“小…小侯爷…看…看呐…栎…”杨牧被噎的直翻白眼,猛灌酒水使劲咽下,“…栎姐姐啊…”
薛灿站立起身——换上白衣的栎容没了乌衣的污色,洁净得犹如池子里盛开的白莲,但她的眼睛又闪着炽热的光泽,一眨不眨的对视着坡上望着自己的薛灿,好似一团火。
她昂着昨夜用黑帕蒙着的脸,清晨的阳光直照在这张疤脸上,却没有让这张脸更加触目惊心。薛灿和杨牧都是第一次看见鬼手女的真容,杨牧不见惊色,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小侯爷,为什么…我觉得栎姐姐还是个美人…”
薛灿深目不动,俊美冷酷的面庞有一种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的柔和,就好像,他在昨晚初见栎容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她黑帕下藏起的脸。
——“栎姐姐。”杨牧抹干净嘴,“你背着包裹,是要出去游山玩水么?不如,和我去湘南如何?”
栎容把包裹甩给杨牧,挑眉看着不做声的薛灿,高声道:“听杨牧说,你娘亲没几日的工夫,既然如此,为了赶上你们的脚力,我也不用你俩雇最好的马车。但我,又没学过骑马…”
杨牧大笑,抱着栎容的包裹窜到薛灿身前,“栎姐姐,我的马好,你和我同骑一匹马啊。”
——“我要你家小侯爷带我骑马。”栎容挑衅的看着一言不发的薛灿,“小侯爷,你带是不带?”
杨牧吐了吐舌头,薛灿孤傲,在湘南除了他阿姐,从未正眼看过一个女子,让他和鬼手女栎容同骑一匹马…别人信不信杨牧不知道,但杨牧自己是万万不会信的。
——“赤鬃性子暴烈,除了我,旁人根本碰都不敢多碰一下,栎容,你敢?”薛灿自若的立着身体,杨牧悄悄扭头,隐约察觉出自家主子的异样。
栎容也不害怕,大大方方走到赤鬃边,伸手就去拉扯马缰,才要触上,手腕已经被薛灿紧紧攥着…
“我说了,赤鬃暴烈,你冒然去碰,它发起脾气可是会踢伤你的。栎容,你好大的胆子。”薛灿眼神凶狠。
“你的马踢伤我,我还怎么去给你办事?”栎容毫不示弱,“薛小侯爷能带我走,就绝不会让旁人伤了我,何况是你的马?是不是?”
杨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暗叹殓女无知无畏,居然敢这样口无遮拦的和薛灿说话。
薛灿没有松开攥着栎容的手,他桀骜的眉眼忽的舒展开来,凶意顿无变作一张笑着的脸,骤然绽开的笑容,如和煦的夏日清风,拂过草木丛生的山坡。
他笑起的样子,让栎容看得有些发怔,就好像是,外乡人第一次喝上甘泉水,那种回味无穷的甘甜,让人喝上一口,就永远都铭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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