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疲累的时候,他就这样放松自己。就是师三爷只给他个一动不动的背影,他也琢磨得津津有味。
隔着几株棕榈的另一个房间里,师三爷果然坐在书桌前。经过几天缓冲,师三爷的生活又回复了正轨。那套季节混乱装已经换下,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风格类似汉服的长款白衬衣。虽然再往下的风景被贴满马赛克的墙壁遮住了,但是葛岳峙知道,养父下半身穿的是一条卡其色布裤。鞋子是黑色软底老北京布鞋,搭配的是白色纯棉长袜。
无论是肩宽,臂长,胸围,还是腰围,臀围,腿长,无论哪个部位,他随口就能说出它们的精确尺寸。毫不费力。不过,他才不会跟别人分享呢。
师三爷浑身上下,大至家族内务,公司管理,小至衣服针线,沐浴露剃须刀,一切物品,事无巨细,全部都是他在料理。他自知自己是离不得对方的,所以下意识的总希望对方能被自己宠坏,从而也离不得他。
让师三爷总固定喝他这个牌子的矿泉水,以后如果有一天他下架了,师三爷就会发现,世界上再也没有纯净水了。
现在,师三爷果然一如往昔,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继续他那老大爷似的日子。
他背对着窗户在做什么?练字?作画?看书?左手跟右手下棋?
不对。
师三爷眼盯着桌面,慢慢站起身,将侧脸转向窗户方向。他在跟人说话——他在打电话。
葛岳峙皱眉。这个时间段会是谁?
林小鱼不可能,小孩儿还在他的监视中;师三爷那些老大爷朋友?不会,他们这圈子似乎有点不成文的规矩,早晨是一日养气的最好时机,大家各养各的,除非天塌地陷,否则一切等下午或晚上再说。那么,就是师家的人打来了?
从师三爷的表情,语速,肢体语言可以判断,这通电话恐怕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当然便不会是那位只会神神叨叨倾述思念之情的师老太爷,或那位体弱多病,只会问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爸爸的小少爷了。
难道是三爷的大哥,师谨言来报告最近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战争情况?不对吧,除非师家真的遇上极大危机,否则师谨言绝对不会做这种无用功。是师老太太的?老太太最喜欢查三爷的水表,但是三爷目前并没有什么水表可查的,所有事情他都处理得尽善尽美,无论家务还是业务。上星期逼退了几个内层董事会元老的事情,他也处理得干干净净。威逼利诱,拿捏软肋,就是有好事者举报,那些倒霉鬼也绝对不敢多嘴。他有自信,这些事情绝对不会留下把柄。
难道是——葛岳峙的眉头跳了一下。也不可能是徐博雅,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已经把此人送进医院了。虽然对方命大,车技高超,在两车对撞中只受了点惊吓跟皮外伤,但也够他在医院躺几个星期了。现在估计麻醉效果刚过,正躺在床上嗷嗷惨叫呢。所以也应该不是他。
那还有谁呢?
葛岳峙收回望远镜,拉开百叶窗。因为师三爷已经挂了电话,起身离开座椅。
阳光一倾泻,房间瞬间就整个亮堂了。正午的阳光炙热明朗,把葛岳峙的心焦灼得沉沉下坠。他解开脖子上的风纪扣,一屁股跌坐在电脑椅上。
一看到养父锁着眉头烦心,他就无法排遣,非得想方设法给对方排忧解难不可。而师三爷似乎总不想养子为自己担心,烦心事也极少主动开口说的。所以葛岳峙就只得自己琢磨,私下动手解决了。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他漏掉了。他得再好好想想。
可再怎么想,最大可能还是主家那边出了事。目前华夏国内政局瞬息万变,改革派和保守派的拉锯战打了这么久,的确该分出胜负了。并且就他看来,输方很大可能是保守派。如果真是这样……
就在葛岳峙钻牛角尖钻得进退无路的时候,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伴随着按摩似的剧烈震荡,直把他吓了一大跳。
一对浓眉深深下压,他黑着脸接通电话。同时视线朝着师三爷的窗户投射过去。
窗框中,师三爷又走了回来,坐回椅子上。他也在打电话,只不知道是打给谁的。
“林小鱼那边出事了?……小柯的举止鬼祟?嗯,我知道了,你盯紧他,我现在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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