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再活泼大方的姑娘,谈到自己的婚事,还是有了一点待嫁女儿家的羞涩,珠珠满脸绯红,长长的睫毛上下眨巴眨巴,“腊月初八,过年前明冲回防的文书就会下来,过了年我们就要动身去西边了,阿爹想把我们留到来年春天,说雪化了路也好走一些。”
珠珠咬着嘴唇像是抱怨,但语气里又藏着止也止不住的甜蜜,“冲哥说想带我看塞上春景呢,还说今年春天京里不大太平,不把我带在身边他不放心。”
宋明哲撅着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瓜子,“张口冲哥,闭口冲哥,你不嫌羞得慌,你还没嫁人呢就黏糊成这样,嫁了人整天黏着夫婿连娘家都舍不得回,你看何老爷不提着菜刀去找你冲哥拼命。”
两个人对坐默契的笑了起来。是呀,边塞路途遥远,何定娘这一嫁,如同天边扎根的金簪草,哪一年能回家还不定呢。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了一些伤感。
何珠珠怀念的环顾自己四周自小熟悉的一草一木,从小成天抱怨着自己身为女儿家,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走,但是真的到了离家的一天,心中还是眷恋着自己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角落里的水缸,前些年夏天宋明哲爬在缸上,自己踩在宋明哲肩上看墙外过往的小贩脚夫。一不留神蹦跶了起来,两个人掉进缸里一身的水,爬起来一头一脸的水草。墙角上被一株玫瑰挡住的破洞,是隔壁叫春的老猫扒出来的,宋明哲和珠珠还趴在洞口研究过邻居的花园。系着绳子的老梅已经开了许多年的花,今年的花势特别好,大家都在议论喜事将近,果然自己一举觅得爱郎。
“我会经常给你寄好吃的,牛羊肉干什么的。”何珠珠拍拍同样沉浸在往事里的宋明哲肩膀,安慰他。虽然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经常这个字眼,会被拖延到以年为单位。交通不便,通讯以纸质书信为载体的大梁,一封厚厚的家书怎么道的尽亲友间沉甸甸的思念。
宋明哲从何府出来的时候,日头正好,不过秋日里的太阳,再怎么明媚也没有了灼热的温度,宋明哲眯着眼看了看日头,分辨了一下时辰,眼睛一花,揉了揉泪花,眨着眼睛重新看清的时候,怎么觉得街对面的女子有点眼熟,像是玲珑?
“秋江,昨晚世子在哪个院子里过的夜?”世子夫人在黄铜镜前托着腮,由着侍女给自己梳头,随口问房间里恭敬立着的大丫鬟。
“婢子各处打听过了,世子昨晚在书房过的夜,墨云轩那里只是磨了一会子,掌灯就回书房了,并没有留。”秋江眉眼清秀,口齿清楚,削肩膀水蛇腰,姿容颇有几分动人之处,一声气度放在府外怎么都是撑起门户的当家夫人,但是在端王府只是世子妃手下的大丫鬟而已。
“哦,这就奇了,这几个月世子倒不大留心府里。”世子夫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除了梳头丫头手不能停,房间里其他人都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秋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上的百灵鸟儿不语。世子最近没怎么歇在内院,世子夫人已经黑着脸把外室的可能捋了好几遍,这个时候上去就自己找钉子碰。
“下去吧。”秋江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如同大赦一般逃离了主屋,心情如同出笼的鸟雀,欢喜的克制着自己的步伐,和那个人约好了,自己已经是晚了呢。秋江面上还是一副大宅院标准的冷淡表情,手里的帕子却是扭成了麻花一般,不住盯着偏院的一扇小门。
晌午时分,虽然已到秋日,但是没有主子传唤的时候,端王府还是有很多躲懒的小丫头,各处守门的婆子也自个儿找通风的地方,三三两两聚众聊天。东风换回了女装,举手投足间依然比普通丫鬟多了英姿飒爽的味道。她路过后花园旁边的西偏院,这院子一般是存放不便挪动的大件家具,除了每旬洒扫婆子来打扫,很少见到人影。东风一眼瞥见,居然院子里一扇门似掩非掩,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东风放轻了脚步,侧身贴墙,靠了过去。
女子的喘息声和压低的娇美呻吟从门缝里传了出来,“轻点,冤家,你就不能每次猴急成这个样子呀。”就连抱怨都带上了娇嗔,东风手掌贴在了门扉上,就要推门而入时。
“我这不是被世子差唤的团团转么,来我们换个姿势。”男子磁性说话声传入东风的耳里,怎么听怎么刺耳,分明是自小一起训练,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声音,西风。
西风鼻子里舒畅的哼哼了两声,和着女子一声一声的喘息,两个人在做什么勾当不言而喻。
“今天你没看见世子夫人那脸,黑的像后厨婆子的锅子似的,就为了世子最近不着家呢。你说世子爷真的在外面偷摸弄了外室?”女子似乎在西风怀里撒娇,声音甜丝丝如同一口满足的冰糖雪梨。
西风笑了笑,“世子最近找人打听洪御史家三姑娘呢,谁知道他想干嘛,算了,你难得出来,我们不说主子的事了。下旬你还能出来么?”
接下来就是青年男女调笑的声音了,女子说她下旬恐怕要跟着世子夫人去潭拓寺,不得出来。
不知道西风做了什么,里面女子一声娇呼,西风的声音满是挑逗,“那我今天可要更努力一些了。”
东风停在门外,听了又听,估量着在没有有价值的话语了,手脚极轻的带上了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秋江这小蹄子平日里我看着还好,我说怎么她最近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意思,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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