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乐意冒这样的风险,来雇用一个残疾人呢?
这道理,周祖望心里早已明白。他只是不认命而已。
接连两个星期,都是在狄寒生去上班後出去找工作,赶在他回家前回来做饭做菜。
狄寒生的肠胃大概早先受的折磨多了,现在极其娇贵,偏偏主人还是不当回事。在外头吃,十次里有一两次要拉肚子。
周祖望自觉已经受了狄寒生的大恩惠,总希望能从饮食小事上补偿一些。而且狄寒生本来在兄弟里就是最小的,当年长得也小,大家都习惯了照顾他。
这样折腾,手术後处於恢复期的身体便有些扛不住了。
这天是周五,匆匆赶回家,公交车上空气闷热。早上出来忘记带水,周祖望又累又渴,竟然在公车上睡著坐过了站。待他下车一看,走回去需要15分锺。他不愿再等车又花冤枉钱,只是拼命加快脚步往家里走,想赶在狄寒生回来之前到家。
这一路累得狠了,理菜时头脑昏昏的,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眼前一花手一划,便割到了手指。
这种低级错误,以前可从来没犯过。周祖望看著渗血的手指,心道精力果然是不济了。用水冲了冲,正要继续做事,忽然感觉到背後有人。
回头看,却是狄寒生已经下班了。正杵在厨房门口闷闷地看著他。
他心道自己出糗偏偏给他看到,干练舞刀的英姿从来没能展现,十分郁闷和丢脸。却见狄寒生放下包走了过来,拿起菜刀说:“切成一段一段我也会,你去做别的吧。”
周祖望看他拿菜刀宛如拿砍刀的姿势,便有些不放心。
当年在宿舍里也搞过非法烹饪。大家都是参照同一本菜谱,狄寒生能把每一个菜都做成同样的猪食味,倒也是一门功夫。
所以他是“君子远庖厨”的典范──他进了厨房,那里就是猪圈了。
周祖望赶紧把砍刀从狄寒生手里顺下来,道:“我来弄快些,你先去洗手。”狄寒生却不肯走开,执拗地呆在厨房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争了几句,狄寒生忽然道:“昨天还剩了菜的,拿出来热热吧,今晚别做了。”
周祖望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手上伤口。
其实不大,也不很疼。
吃完饭,狄寒生去洗碗,说是洗,其实就是把碗稍微冲一冲,然後丢进洗碗机。收拾好以後便坐到客厅里,摊开他的电脑和文件开始处理事情。
他公事多,加上刚刚上手,不可能每天那麽早都处理好。周祖望曾提醒:“你才到这里工作,别总这麽特殊,一早逃走。”每天六点就到家,对於一个正在开疆拓土的大型企业分部经理来说,确实太早了。
狄寒生却皮皮笑,眯著眼睛道:“我们那里不兴加班,大家习惯带单干的工作回去做。你要我留著,那楼里晚上黑漆漆一片,我怕的噢!”开始听著还挺像回事,听到最後一句就知道这人又在乱开玩笑。
二十九岁的男人用无辜的语气装可爱,应该是诡异又恶心的。偏偏他上扬的尾音拖著江南软语特有的腔调,听来十分自然。
周祖望知道他自有分寸,也就不再多说。
洗好澡出来,周祖望发现自己糊里糊涂地忘记拿替换衣服。他有轻度洁癖,换下来的裤子衣服便不愿意再穿上去,只好拿浴巾在腰上围了一围。反正家里只有狄寒生这麽个大男人,也无所谓。
但是他围浴巾手法不熟练,拿著换下的衣物,刚朝卧室进发了没几步,那浴巾就顺从地心引力开始自由落体。幸亏被他眼明手快抓住了。余光瞥见狄寒生正朝这边盯视,他有些尴尬地抬头冲他笑笑。
狄寒生好像呆了一下,随後道:“你瘦得厉害。”
周祖望刚想笑,心道:哪里有,我小肚子都有了呢,瘦倒好了。低头一扫,赫然看到胸口浮现的肋骨。哪里还有什麽小肚子,他现在整个人,瘦得就跟个──
“瘦得像芦柴棒一样了…从来没见过这麽皮包骨头的…”
狄寒生喃喃地说。
周祖望只觉得丢脸万分,速速跑进卧室换衣服去了。这段时间,从他查出病症开始,纷杂事务接踵而来,一刻也没有停歇。现在其实还处於手术後的恢复期,他却完全没有好好休息,早就已经累透。只是减肉而没病倒,实属奇迹。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却见狄寒生已经收掉了文件,茶桌上仅余电脑。他说道:“祖望,你在找工作是不是?”
周祖望一听,便知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白天没有在家休息,做饭决不是自己和他说的什麽“运动休闲”。
他点点头,走过来,在狄寒生旁边坐下。自从他开始打字与狄寒生交流,这个习惯便形成了。
狄寒生“哦”了一声,随後又说:“这段时间,还是修养康复期,你前面就累了很久,该在家好好休息。我说过替你找工作,就一定会做到。”
周祖望刚想说希望凭借自己能力找工,还没来得及打字,便听到那个一向用来耍宝的声线陡然提高:“如果你总在想什麽‘人情’不‘人情’的,你这就是在拿生分客套扇我耳光!”
周祖望被狄寒生骤然发作弄得一愣。
那声音颤抖著愤怒,还带著伤心失望的意味。
但他一想也就明白了,自己想要自强的勉强行动,狄寒生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好像是被刚才自己的怒火吓到一样,狄寒生的火气很快就平复下去了。他低低地问:“好兄弟,讲义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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